後宮之中德妃正在做女紅,俗話說“畫龍點睛”,其實畫鳳也是一樣。德妃此時繡得就是一隻騰空欲飛的彩鳳。用了將近一個月時間,這幅“丹鳳朝陽”眼看就要完工了,而今隻差鳳眼那幾針。她全神貫注,以至趙興都走到了她的身後她都不知道。
趙興最寵愛的一個妃子就是德妃了,即使在激戰的間隙,他也不忘抽出時間來看望德妃。德妃見趙興再次,轉身就要跪拜,被趙興雙手架住,不讓其拜下去。
“啊,王爺說的是這幅刺繡,”德妃一笑,“丹鳳朝陽,鳳是妾妃,千歲當然是紅日,妾妃永遠心向著王爺呀!”
“真是絕妙的比喻。”趙興無限感慨,“人心若全如愛妃該有多麼好啊!可令兄他身為國舅,竟然圖謀叛亂,結果落個人頭落地。”
德妃不覺全身一抖:“什麼,王爺你說我的兄長他已經身首分離了?”
“現在還不曾,但也就是轉眼之間的事。”趙興頗為感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切禍福,自作自受啊!”
“王爺,你真的要殺他?”德妃對乃兄的作為雖然不齒,但畢竟是一母所生,她扯著趙興的衣襟問。
“不是我要殺他,而是他要殺我。”趙興想起了太後的言語,“我若不除掉他,他就會滅我的滿門,但我會留下你。”
德妃聽出了南越王的弦外之音,她不敢再多說了,俗話說,君若疑臣則臣必死,呂嘉是自己的胞兄啊。
趙興的貪花戀色興致已蕩然無存,他估計趙日傳旨也該轉回,警告德妃一句:“呂嘉死活,你千萬不要過問,本王要保你無事,不知還要花費多大氣力呢。”他抽身走了。
德妃呆坐了片刻,眼前仿佛出現了兄長被砍下來的血淋淋的人頭,她想,不能見死不救。立即換上宮女的裝束,飛快出了後宮門,直向呂府奔去。她隻顧心急趕路,哪料到迎麵甩來一鞭子。
車夫厲聲嗬斥:“瞎眼睛了,敢擋相爺的路。”
要換了別人,對於宮內的人是不敢這樣無情的。但呂嘉的下人自持主子位高權重,所以就頗不客氣。車夫發威之際,呂嘉也就掀起了轎簾,他當然認出是妹妹:“你……”
“相爺,借一步說話。”德妃用眼神示意。
呂嘉發現妹妹喬裝改扮了,而且不肯直言,明白必有隱情,急步跳下車來,隨德妃到了牆角,低聲問道:“妹妹,有何大事,如此慌張?”
“什麼也不要說了,你立即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最好從此不再露麵。”德妃氣喘籲籲。
“為什麼?”呂嘉其實已經明白了,“難道趙興要加害於我?”
“不要問了,逃命要緊。”德妃潸然淚下,“妹妹我拚著性命來給你報信,總算不負這一奶同胞的情誼。”
“為兄會記住你這大恩的。”呂嘉說時眼圈也紅了。
“此次分手,不知以後還能否有見麵的日子。”德妃萬分傷感。
“妹妹,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呂嘉充滿自信。
“好了,我要回宮了。時間長了,恐有人發覺。”
“妹妹請少留貴步,為兄拜托你一件事。”呂嘉遲疑一下還是說,“你要設法見到黃門侍郎鄭大人,告訴他我七日之內回來找他。”
“你,你怎麼還能回來?”
“妹妹,你不用管,一切我自有道理,你無論如何要告訴他知道。”
“好好,不要再說了,你快些逃生去吧。”
“妹妹,保重。”呂嘉上了車,掉轉車頭,一溜煙地飛速而去。
德妃直到車輪揚起的塵埃都望不見了,這才拖著沉重的雙腿返回王宮。
禦書房中,太後和南越王及聶一、趙日等人久等呂嘉不到,太後忍不住說:“情況不對,不能再等了。”
趙興最怕出現這種情景:“太後的意思是,那呂嘉他聞風逃竄了?”
趙太後也不多說,當機立斷:“著左林率精兵一千,速去呂府將其捉拿歸案。”
左林早已在宮中待命,立即領兵前往。去不多久,回來複命:“呂嘉畏罪潛逃,家小全都棄之不顧,傭人亦皆不知其去向。”
眾人一聽都有些犯傻。太後沉默片刻,轉過頭盯住趙日發問:“你傳旨之時,可發覺呂嘉有異常?”
“太後,那呂嘉表現正常,決無二意。”
“如此說,是走漏了風聲。呂嘉獲悉凶信,才倉皇出逃的。”趙太後看看大家,“這消息隻有我們幾人知曉,是誰用什麼方式給呂嘉通風報信呢?”
趙興立刻意識到是德妃出事了:“莫非……”他話到唇邊,又憋了回去。
趙太後緊盯話音:“說下去。”
趙興想,此時此刻將德妃說出,太後還不將她打入冷宮?心中雖然氣恨,但畢竟感情深篤,就故作懵懂了:“母後,兒臣沒有想好。”
太後眼裏可不揉沙子:“莫非你適才出去到了德妃處,向她走了口風。”
“母後,決無此事。”趙興一口回絕。
“哼!”太後暫時放過了,“如何走漏的風聲,眼下先不追究了,當務之急是派出八支輕騎八百人,分別向四麵八方追尋呂嘉,我諒他也走不遠,一定要將他生擒活捉。”
左林領旨安排追兵去了,聶一以漢使身份建言:“我們還要做最壞的打算,萬一呂嘉漏網,他就有可能集結兵力來攻番禺城也未可知,一定要做好保國迎戰的準備。”
趙日不無憂心地說:“京城的兵力有限,而京外的隊伍大多為呂嘉的親信,還真不好對付呢。”
太後意識到了危險,但她不願示弱:“都尉大人,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們有漢使坐鎮,有強大的漢國為後盾,還怕他呂嘉不成。”
聶一想到自己肩負重擔,也不無憂慮:“既然兵力不足,南越已歸屬漢國,萬歲決不會坐視。”
“眼下時間是關鍵,”太後的頭腦是清晰的,“呂嘉假若得以逃脫,他在七日之內就能集結十萬大軍來攻打京城。”
“京城內可供作戰的人馬不足兩萬,至多能夠堅守三五天。”趙日的估計還是切合實際的。
聶一覺得自己作為漢使,應該發揮作用,他當即表明態度:“我立刻上表給萬歲,要求速派五萬精兵來南越助戰。”
“皇上就是發兵,連調集人馬再準備糧草,沒有半月是難以到達的。”太後提醒大家,“我們必須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
“我們用八百裏加急星夜兼程往長安上表,相信萬歲他會體諒我們的處境,讓人馬加速到達。”
“好吧,我們就分頭行動吧。”太後一錘定音,禦前會議結束。
長安五柞宮裏,武帝一直為聶一去後沒有消息而掛念,這日楊得意稟奏說,聶一派人送來緊急表章,他臉上漾開了笑紋:“快呈上來。”
“請萬歲過目。”
漢武帝看罷,更加喜笑顏開:“傳大將韓說進見。”
少時,韓說奉旨來到:“叩見吾皇萬歲。”
“韓將軍,聶一奉命出使南越,來表奏報呂嘉與趙興反目,要我朝發兵援救。朕命你帶五萬人馬去南越,助聶將軍破呂。”
“臣當即刻整備好軍馬糧秣,克日啟程,力爭盡早進入南越,一舉蕩平呂嘉賊眾。”韓說表示決心。
“不,”武帝表情嚴肅地吩咐,“兵馬到了南越邊境,不要急於進入,等朕的旨意行事。”
“萬歲,戰局瞬息萬變,聶將軍未帶一兵一卒,呂嘉勢力強大,番禺隨時都有失陷可能,末將早到一刻鍾,就多一分勝利的把握。”
“休再多言,按旨行事。”武帝臉色沉下來。
“遵旨。”韓說不敢再說,退下去了。
左林的一百精騎,沿官道向東疾馳。他的指導思想是,要快,不能讓呂嘉逃出南越國境。一路上,凡是乘車騎馬之人他都不放過,都要逐一盤查。因為,按正常邏輯,呂嘉急於脫離危險,定會乘車駕馬奔逃。而呂嘉平素與東越就有勾結,很可能逃往東越,所以,他親自帶兵選擇這東路追趕。可是一直追到東越邊境,也未發現呂嘉的蹤影。他滯留了大約一個時辰,命令邊關守將嚴加盤查,不許放呂嘉混出邊關。
在東越邊城等得心焦的餘良,一直在密切注視南越國的蛛絲馬跡。南越的邊卒一限製外人入境,他立刻感覺到南越國發生了不測事件。說不定呂嘉就會找上門來求助,他在忐忑不安中期待著。
圓盤似的明月從天邊冉冉升起,難以成眠的餘良在庭院內仰望星空心煩意亂。譙樓敲響了二更的梆鑼,而他所企盼的呂嘉還沒有出現。大丈夫來世上一場,誰不想建功立業,吞並南越就是他最大的心願。
“咚咚咚”,院門被急遽地擂響,他立刻精神一振,料想是有緊急軍情:“衛將,開門。”
衛將不無擔心:“大將軍,這深夜之中,莫有什麼危險。”
“休要囉唆。”
衛將將院門打開,王宮的禦前太監步履踉蹌撲到近前,他猶自氣喘不止:“大將軍,大王有緊急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