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舟19日在發言中完全同意彭德懷信中的觀點。他認為,缺點少講,或講而不透,是難以正確總結經驗教訓的。正確地檢查缺點,不僅不會泄氣,反而更能夠鼓舞正確幹勁。
張聞天21日在華東小組會上作了長達三小時的發言,繼續陳述了他在廬山會議前兩次政治局會議上發表的意見,張聞天的發言言詞懇切,他毫無保留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係統闡述了他對“大躍進”以來的成績和缺點,經驗和教訓的看法,明確表示支持彭德懷的《意見書》,不同意個別人對信的片麵認識和非難。
這天傍晚,彭德懷悶頭在外散步,迎麵碰見了張聞天。二人不在同一個小組,一見麵張聞天就興衝衝地說:“彭總,今天我對你的信給予了支援。”
“我不要你支援。”彭德懷的口氣裏充滿著感激之情。
“我講了三個小時。”
“噢!三個小時?都講了些什麼?”
“實事求是地反映大躍進的情況嘛,大體上跟你信中的內容差不多。”
“發言稿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我叫秘書晚上給你送去。”
“好!我要好好拜讀。”
廬山的夏夜是清涼的,幽幽的夜風隱隱送來鬆濤的沉吟,皎潔的月光撒下明澈的銀輝。彭德懷無心乘涼消暑,他剛接到張聞天的發言稿,正在細細品讀。當看得眼睛模糊時,又讓王承光給他朗讀。
他和張聞天的認識是一致的。他們都致力於反“左”,認為“左”是許多失誤的根源,認為如能把反“左”寫進決議裏,那將是廬山會議最輝煌的一頁,全黨會感到欣慰,人民會縱情歡呼。
與此同時,在美廬的別墅裏,毛澤東亦心事重重,夜不能眠,他的腦海中翻騰著這些天來廬山發生的事情:
與會的大多數對總路線的批評,對大躍進的指責;小組會上,那一張張各色各樣的麵孔;會議發言,那一頁頁不同凡響的記錄……
他佇立窗前,一手叉腰,一手將煙卷送到唇邊,貪婪地吸著,明亮的燈光將他高大魁偉的身影放大數倍,投射到窗外。習習涼風吹來陣陣花草的幽香和鳥蟲的啼鳴。然而,這些並沒有引起他的詩興,反而平添了幾許孤獨和惆悵。
好,你們講吧,我將“硬著頭皮頂住”——他頭腦中再次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句話還是他在延安整風的時候創造的呢。每逢關鍵時刻,他都會想起這句話。“將軍額頭跑駿馬,宰相肚裏撐舟船”嘛,何況是世界上最大的黨和國家的最高領袖呢!
對於毛澤東將要采取的反擊行動,除個別人知道或有所察覺外,多數人是沒有精神準備的。據李銳回憶,7月20日左右的一個晚上,在小禮堂的舞會上,李銳問周恩來:“您對彭總的信,有什麼看法?”周恩來輕鬆地說:“那沒有什麼吧。”可見周恩來根本沒有預料到形勢將會發生大的逆轉。身為黨中央副主席、國務院總理的周恩來尚且蒙在鼓裏,何況其他人呢?
“左”風勁吹,廬山顫栗
7月23日,一個不幸的日子,一場悲劇的開始。
這天上午,毛澤東從容不迫地登上主席台。他以晴空霹靂般的氣勢向中國乃至全世界再次證明了他是一位多謀善斷、敢於扭轉乾坤和善於製造重要曆史時刻的政治家。
一開頭他就說:你們講了那麼多,允許我講個把鍾頭,可以不可以?吃了三次安眠藥,睡不著覺。我看了同誌們的記錄、發言、文件,和一部分同誌談了話。我感到有兩種傾向。一種是觸不得,大有一觸即跳之勢。吳稚暉說,孫科一觸即跳。因之,有一部分同誌感到有壓力。不願人家講壞話,隻願人家講好話,我勸這些同誌要聽下去。人有一個嘴巴,一曰吃飯,二曰有講話之義務。長一對耳朵,能聽。他要講,你有什麼辦法……
第二節 廬山風雲洶湧激彭帥冤離永福堂(2)
毛澤東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現在是黨內外夾攻我們。右派講,秦始皇為什麼倒台?就是因為修長城。現在我們修天安門,要垮台了——這是右派講的。現在是會內會外結合,有黨外的右派,也有黨內那麼一批人,我勸黨內這一部分同誌,講話的方向問題要注意,在緊急關頭不要動搖……
山查岈山公社黨委書記告訴我,7、8、9三個月,每天3000人到那裏參觀,三個月30萬人,這股熱情怎麼看?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嗎?我看不能那麼說。對群眾運動,不能潑冷水,隻能勸說。吃肉隻能一口一口地吃,要一口吃個胖子不行。林彪一天吃一斤肉還不胖,十年也不行。總司令和我的胖,非一朝一夕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