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中央辦公廳通知各首長的警衛參謀去開會。會上中央警衛局的一位負責人宣布,中央要求每個參謀要把自己首長的警衛工作搞好,千萬不可麻痹大意。他專門問景希珍:“景參謀,彭總現在怎樣?”
“首長挺好!”
“你們的住處還安全吧?”
“很安全,不會出問題!”
他向景希珍詳細詢問了彭德懷的身體情況、飲食情況、吃藥情況等等,末了向景希珍交代:每天給首長吃安眼藥時要注意藥量,嚴格按醫生開的劑量服用,絕對不能過量:吃藥時要等首長吃完後再走;對多餘的藥一定要控製起來,不能交給首長……
景希珍把每句話都記了下來。他開始還邊記邊點頭,後來卻聽出來了弦外之意,竟怔住了。
景希珍終於明白了:原來他們是怕彭德懷自殺!
這天吃晚飯時,彭德懷好像從王承光、景希珍的臉上看到了什麼。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對二人說:“好吧,我把事情告訴你們吧!你們恐怕也嗅到一點氣味了。就是我給主席寫的那封信,主席有批示,變成了什麼‘意見書’……”
他說不下去了,筷子在手中顫抖。他一抹嘴,轉身走了出去。
晚飯晾在了那兒,沒誰能再咽下去。
彭德懷開始收拾辦公桌上的文件資料。他囑咐景希珍:“晚上給我放點水,我要洗個澡。”
景希珍一聽,平添了一絲喜悅:“彭總,您總算洗澡了。”說著忙去準備。
彭德懷略有所思地對景希珍說:“我估計會議總該結束了。主席點了我的名,批了一通,出了氣。咱們明天或後天就可以下山了。”
景希珍忙問:“下山去哪兒?還去南京部隊嗎?”
“不去了,回北京!”
“好的!是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嗯,還是坐飛機吧!早點回家!”
景希珍頻頻點頭。他心裏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元帥和他的部下又一次把事情看簡單了,事情並沒有完啊!
第二節 廬山風雲洶湧激彭帥冤離永福堂(5)
鬥爭升級
7月26日,中央辦公廳再次通知,會議繼續延長。
彭德懷這才明白,他的檢討不做,會議是不會結束的。他感到清爽的廬山愈來愈悶熱了,但他不得不像被釘子釘在椅子上,以無比痛苦、沉重的心情進行思索。
晚上,朱德來到他的住處,他禁不住流著眼淚向老戰友傾訴自己心中的委屈和鬱悶。“總司令,你是了解我的。我的信明明是寫給主席個人的,怎麼變成向黨進攻的‘意見書’了?我實在想不通啊!這分明不讓我說話嘛!”
“老彭,我們不能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現在辦事情不能再像戰爭年代那樣了,變了!”朱德的心情同樣沉重。他沉默了片刻,接著說,“老彭,出現這種局麵,我也沒有想到啊!開始我們都是堅決反‘左’的,主席講話也是堅決得很嘛。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既然這樣了,是不是我們與主席再談談?”
“恐怕談不攏了!我感到有種東西包圍著我,非逼我承認是反黨反毛澤東不可!”
“老彭,把事情想開些吧,無論如何不要產生對立情緒啊!”
“總司令,您放心,我彭德懷可以忍辱負重。我考慮過了,為了黨的威信、黨的利益,為了毛主席的威望,我,我檢討,我一定從嚴檢討!責任在我,信是我自己寫的,和任何人沒有關係。隻不過這次來既沒帶秘書,也沒帶辦公室主任,怕是寫不全麵,寫不深刻。”
“不行的話,給北京打個電話,讓辦公室主任、秘書都上來,幫助你寫檢討吧。看情景是專門解決這個問題啊,要爭取主動才好!”
彭德懷凝神看著滿目熱淚的朱德,連連點頭,嘴角顫抖著,許久說不出話來。
7月26日,彭德懷在小組會上做檢討。接著又被各組輪流叫去,接受提問和批判。
同一天,各組傳達了毛澤東的指示:“劃清界限,不僅對事也可以對人。”這就是說,問題不僅是彭德懷和他的信,而且已經擴大到“劃不清界限”的一部分人。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也相繼做了檢討,周惠、李銳被追查,也不得不做檢討——康生曾不止一次地向毛澤東告狀:李銳是“間諜”。胡喬木批右不堅決。田家英也很危險。這些“秀才”們與彭接觸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