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專題會討論自留地問題的時候,來開會的社隊幹部雖然也認為有必要給農民多分一點自留地,另一方麵又有顧慮,有人講,集體耕地減少了,完不成征購任務怎麼辦?也有人擔心,農民有了自留地,到時候隻關心自留地,不積極參加集體勞動,會影響隊上的生產。
在陳雲主持下,經過討論,幹部統一了認識,消除了顧慮。農民種自留地,可以種得很好,單產比生產隊高。增加一點自留地,可以使農民的口糧得到一些補充,生活有所改善。再加上包產落實、超產獎勵、多勞多得等一係列的措施,農民對集體生產的積極性就容易提高。農民的積極性提高了,種這樣一點自留地決不會妨礙集體生產,相反會促進集體生產的發展,生產發展了,國家規定的征購任務也就會更容易完成。
在當地人民公社的所謂優越性宣傳中,有個“一條龍”的創造。所謂“一條龍”,實際上是在自給自足的小農意識支配下,無視人民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強迫過集體生活的居民點。有一天,陳雲親自踏著泥濘小路去看這個“一條龍”。
陳雲他們踩了一腳泥,走了好半天才到地方。在一塊平地上,建起了幾排新房,房與房之間有回廊相通,有食堂、商店、製衣點、醫院、托兒所、養老院等等,幹部能想到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公社負責人還介紹起這樣的社會主義新村的長遠規劃。對這種做法,陳雲很不讚成。他皺眉說,社員群眾不會願意這樣生活,商店裏貨架上也沒有商品,以後不要搞了,已經修起來的房屋要注意管好,不要弄壞了。
農民對農村幹部的一些做法,意見是很大的。有人對幹部不參加勞動不滿意,說幹部“大衣捧了捧,不做三百工”,群眾是“頭發白鬆鬆,不做不成功,做了二百工,還說不勞動”。對幹部說大話,缺少自我批評也很不滿,說“幹部吹牛皮,社員餓肚皮”,還說,“幹部出風頭,社員吃苦頭”。當時政策多變,基層幹部也得跟著變,還要想辦法變來變去的理由講足了,群眾諷刺這是“嘴唇兩張皮,翻來覆去都有理”。
“大躍進”中,小蒸的瞎指揮、浮誇風也很厲害,不顧實際情況亂折騰,對農業生產的影響很惡劣。
小蒸地勢低窪,人均耕地少,無霜期不夠長,農民向來是種二季水稻,雖說比單季稻每畝多收220多斤糧食,但陳雲聽老農算了筆細賬,發現種雙季稻各方麵損失很大,實際上並不合算。因為算上因種雙季稻給寄秧田、秧田造成的減產,算上每畝多用的種子,出牙不能種夏熟作物損失的收成,就少收了250到270斤糧食,還不算多耗的肥料、少收的稻草、豆麥與水稻差價帶來的收入損失。
那時農民明明連飯也吃不飽,幹活都沒力氣,公社還要強迫他們種雙季稻,立秋前搶割早稻、搶種晚稻時,一晝夜要彎腰勞動16個小時以上,這樣插秧進度很慢。後來公社決定包插到戶,提高了農民的積極性,插秧勉強完成了。
陳雲在田頭看到水稻田裏的禾苗,有的碧綠,有的卻是還沒有轉青黃秧。有老農向陳雲反映,秧是插下了,湊合了事,插得不好,要減產。陳雲問怎樣能不減產?老農說要聯係產量,包產到戶,以促進加強田間管理。這事引起陳雲的深思,路過上海時,聽到安徽省包產到戶的消息,他要薛暮橋同周太和認真研究這個問題。
通過調查,陳雲得出結論,曆史上長期形成的耕作習慣,不宜輕易變更,作物安排必須因地製宜,像小蒸這樣無霜期不夠長,地勢較低,人均耕地少的地方,不宜種雙季稻。種夏熟作物,也要看土質情況,多種蠶豆,少種小麥。這樣,也要相應改變口糧年度安排。
陳雲對農民的意見不僅耐心聽,而且作了解釋,有些還主動承擔責任。他在幾次座談會上講話時,都先說幾句:我是國務院副總理,現在把你們搞得沒有飯吃,犯了錯誤,對不起老鄉們。請你們把我這個意思也給各位老鄉講一講。他還風趣地問大家:“我是好人,還是壞人?”群眾說:“你是好人。”他接著說:“我雖是好人,結果辦了錯事情。”為了讓農民敢講話,陳雲注意把各種人分開,幹部、農民、中農富農分頭開座談會。參加座談會的人,都付給誤工補助,誤工合多少糧食也同等付給,以免影響生產隊的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