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景對車內的人喊道:“同誌們,請幫我把小偷捆起來!”
車內的人衣衫很整潔地或站或坐,車廂內異常安靜,有人聽到了車輪輪胎滑過滾燙的水泥路麵的聲音。他們聽老景過於衝動的喊叫就像聽到了一千裏外一隻螞蟻不幸受傷或死去的消息。
瘦高光頭騰出一隻手來向前輕輕一伸,老景就有了眼冒金星的感覺,光頭說:“他媽的,你敢栽贓,老子廢了你!”說著輕輕一抬膝蓋,老景就順理成章地捂著褲襠蹲了下去。
老景一手捂著褲襠,一手伸向前方大聲向駕駛員喊道:“不要管我,把車開到公安局去!”
售票員小姐長得比較漂亮,她青春洋溢的臉上正表現出享受初戀時的光芒,她以婆婆勸媳婦與小姑不要吵架的口氣說:“三牌樓站到了,你們不要再吵了,要吵就下車去吵吧!”
瘦高光頭很輕鬆地跳下車走了。
老景癱在車廂裏如同一麻袋糧食。
老景下車時,大街上的霓虹燈全都亮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霓虹燈筆畫潦草你來我往地閃爍著物質的光輝,城市浸泡在霓虹燈燈光裏柔軟而抒情,一些古典的鋼琴曲正在豪華賓館的酒吧餐廳裏盤旋。
老景的煙酒也在車上失蹤了。
老景一進205房間,曹清就告訴他魏興已經在一個小時前走了,臨走前給老景丟下了一瓶高粱白燒酒,老景問魏興去了哪兒,曹清一臉茫然,他說晚上魏興從外麵回來時,神色不安,然後就收拾東西迅速離開了,他隻對曹清說了一句話:“我的行蹤已經被發現了。”曹清說魏興走後不到一刻鍾,樓下就上來了幾位拿著扁擔、殺豬刀的鄉下人,其中有一位長得比較糟糕的中年婦女手拿一把剪子說:“這個該死的陳世美,千刀萬剮都算便宜他了。”據此類推,魏興很可能與逃避婚姻有關,或者說與詐騙女色有關,比如說,中年婦女的女兒被魏興騙走了。
老景說老魏是個很仗義的人。
曹清說現在許多人和事都似是而非,沒有必要搞得太清楚。
老景將白天的遭遇告訴了曹清,曹清從床底下抽出了一個破紙板箱,紙板箱裏塞滿了塑料泡沫和一些舊電器元件還有幾本畫報,曹清從廢舊雜物的下麵掏出了一個棕色的帶密碼的皮箱。曹清將皮箱放到桌上,然後反鎖上房間門,又用兩張椅子頂牢。箱子打開後,曹清抽出了兩捆百元大鈔:“老人家,拿去用吧,不用還了。”
老景說:“我一定要還你的。”
曹清迅速關上密碼箱,笑著說:“老人家,這兩千塊錢等你兒子大學畢業了再還我吧。”
老景說回去後一定把錢寄來。
夜裏十二點鍾,樓下服務台喊老景下樓接電話,老景揉了揉倦澀的眼睛,趿著塑料拖鞋跟在服務員後麵下樓了,服務員是一個全身比例嚴重失調的中年婦女。
電話是表弟秦局長打來的,他叫老景回去:“已經二十多天了,聽說錄取的人早就走了,現在找人已經用處不大了。”
老景說:“不,我全部都要找到,多一個人,多一條路,現在辦事沒有熟人朋友,肯定辦不成。我吐了一口痰,罰了二十塊,要是在縣城,要是親戚朋友幫忙說話,誰還敢罰?”
秦局長說:“你不要抬杠了,不是不讓你找人,你去省城找人還是我逼著你去的呢,問題是現在找人已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