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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為縣長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宣傳部送來的劉立言“十佳勤政廉潔人民公仆”的材料,他越看越不耐煩。材料中抒情與議論相結合,雖文字流暢,但事跡的本身雞毛蒜皮甚至讓人覺得有點虛假,比如說劉立言在辦公室從不用公家的信箋寫私信,這即使是真的,也讓人有些難以接受,就是在美國英國等西方國家也沒明確規定用公家的信箋給老婆寫個不回家吃飯的便條就是腐敗。究竟是劉立言做得太過分,還是人們的觀念變得越來越不嚴肅越來越缺少秩序感?窗外的陽光水一樣地潑灑在辦公桌上和材料中不可思議的文字上。梁為心裏很煩躁,他隨手在材料上批道,“事例一定要典型,典型的事例既要真實,也要合乎情理,建議再作深入發掘,元旦前拿出第二稿。”

就在這個時候,梁為接到了調查組的報告,王根業失蹤了。

為了防止王根業與邱衛標串供,梁為指示縣紀委聯合調查組立即去長峰縣找邱衛標核實,為防不測,梁為指示縣公安局派一輛警車和兩名便衣警察隨行,另外責成縣政府辦公室立即查清王根業的下落。

正在縣政府辦公室到處找王根業的時候,王根業從省城打來了長途電話,他說女兒王娟不辭而別來到省城,全家人急得團團亂轉,他是跟化工廠順便車來的,走得太急,沒來得及向政府辦打招呼。政府辦公室錢主任放下電話說,“梁縣長那麼急著要搞清王根業的下落,他又不是什麼漂亮的大姑娘,還怕被別人拐走不成?”

王根業是在省城車站附近的一個比較髒的小旅館裏將女兒堵在門內的。劉岡在省城學計算機程序設計,沒到半個月,王娟就擅自跑到省城來幽會,女兒在這裏開了一個房間,誰也難以保證他們是不是在這裏已經提前把一些不該做的事也做了。王根業不願多想,因為隻要他們想犯錯誤,哪怕就是派美國中央情報局跟著也會陰謀得逞的。一般說來,犯男女生活作風錯誤的時候是人智商最高的時候。

王根業坐在小旅館少了一條腿的木椅上,“你怎麼能不打招呼就走呢?”

王娟嘴裏嚼著口香糖,手裏擺弄著一把缺齒的塑料梳子,“我不是來了後給你打電話了嗎?出來玩一玩也算不上滔天罪行吧?”

“劉立言兒子呢?”

“他白天要上課,晚上才能過來。”

王根業有些沉不住氣了,“你馬上跟我一起回去!”

王娟很平靜地說,“爸,著什麼急呀,下午我帶你去公園轉轉,動物園剛進了一條北極的愛斯基摩犬,漂亮極了。”

王根業說,“你舅舅答應讓你去他們深圳天利集團做文員,月工資三千,他說這兩天就用快件將有關手續寄來,你要跟我立即回去填表。”

王娟這麼多年來的夢想就是離開長樂,舅舅許諾使她能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廁所相當糟糕的小縣城。王娟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收拾起牙刷毛巾和一本畫報半個沒啃完的蘋果跟著父親下樓了。王娟結了賬後,用一根很不好使的圓珠筆寫了一張便條遞給服務台一位身材過於肥胖的中午婦女,說,“阿姨,請你交給晚上來找我的長樂縣的小劉。”

調查組的警車開到長峰縣後,國有糧食儲備庫的工地上鋼架林立,電焊槍嗤嗤啦啦地尖叫著開噴吐出刺眼的火焰。一打聽,邱衛標不在,現場負責人說,“邱總去馬鋼談鋼材業務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

要來手機號碼,一直打不通。調查組隻好在長峰縣招待所先住下來,晚上長峰縣紀委請他們吃了一頓,四菜一湯,沒有山珍海味,連酒也沒有。兩位紀委書記打趣地說,“幹我們這一行的要想出家,一進山門,免試錄取。”飯後,公安局隨行便衣又拉著馮峰到街上重新找了一個小館子撬了兩瓶白酒。

第二天找到工地那位頭發已經寥寥無幾的負責人,隨行公安拉下臉說,“告訴你,我們是來辦案的,你提供邱衛標假號碼,阻撓我們執行公務,我馬上就可以拘留你!”

頭發稀少的工地負責人嚇得直抹額頭上的汗,“實在對不起,昨天我給的是老號碼,邱總手機已換了,新號碼我還不知道,要問鄭曉燕才知道。”

總經理助理鄭曉燕此時正在長樂縣婦幼醫院做人流,她肚裏的孩子基本上可以肯定是邱衛標的,這一點沒有人表示大驚小怪。陳遙打電話給長樂紀委,紀委同誌在醫院病床上問到了邱衛標的新號碼。紀委回話的人說鄭曉燕住在一套帶衛生間的高級病房裏臉色蒼白,床頭還放了一盆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