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紀委找王根業談話的那天,縣政府大院裏有幾十個人正在靜坐。輕工機械廠已經半年多沒發工資了,由於廠裏欠電費,供電局停止了供電,全廠一片黑暗,職工樓裏點蠟燭照明,一家小孩做作業時不慎碰翻蠟燭引起火災,於是幾十個工人打著標語橫幅來找政府要飯吃要工作。現在靜坐上訪省市縣哪一級都有,不搞打砸搶,隻喊“共產黨萬歲”、“社會主義萬歲”的口號,唱《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的革命歌曲。而且隻要一靜坐,政府馬上就能發工資,看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也就爭著來群體上訪。梁為感到很頭疼,他首先給輕工局長劉立言打了電話,叫他來把輕工機械廠的人都領回去,供電局立即恢複供電,拖欠工資的事由縣財政想辦法。
王根業穿過幾十個靜坐工人迷惘的目光走進縣政府辦公樓,在二樓反貪局會議室裏,陳遙、朱向陽、馮峰等五人早已經坐在那裏了。因為王根業是局長,所以大家還比較客氣,見麵就相互握了手,紀委書記陳遙還親自泡了一杯茶給王根業,朱向陽甩給他一支煙,又欠身為他點上了火。像這樣的場麵和氛圍一是表明我們個人之間是完全平等友好的,二是表明既將開始的尷尬那完全是上級指示我們幹的,不過是公事公辦而已,還望你能多多體諒。
彼此都很熟悉,也不需要拐彎抹角,王根業當財政局長時,陳遙是糧食局副局長,因此今天陳遙的問題雖然很尖銳,但語氣卻非常溫和,“王局長,你是知道的,一般紀委找你都不會有什麼好事的。”
王根業應付地笑了笑,“就請陳書記直說了吧!”
陳遙伸手示意王根業喝點水,“王局長,我們希望你自己主動把問題講清楚。”
王根業睜著一雙無動於衷的眼睛,“陳書記,我沒有什麼問題呀,也沒什麼可說的呀!”
陳遙仍然溫和地提醒王根業,“你主動講清楚是為了爭取組織上從寬從輕處理,如果我們把證據拿出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王局長,你說呢?”
王根業說,“沒有什麼可說的,有些事不值得張揚。”
陳遙說,“不是你願不願意張揚的問題,而是黨紀國法必須要讓你說清楚。”
王根業說,“我最近正在忙著製定明年的工作計劃,今天的談話,太突然了。”
陳遙說,“這樣吧,你再想一想自己所做的事,我還是希望你能主動。”
王根業說,“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陳遙說,“你暫時就不要回去了,我們已經給你安排了住的地方。”
王根業說,“也行。”
紀委的兩位同誌用車子將王根業送到了縣郊的一所賓館裏,由反貪局和紀委同誌日夜不離地“陪同”,有什麼要求,向“陪同”的同誌說,然後由他們去辦。晚上,他們在一起共進晚餐,大家都還比較友好,客客氣氣,飯後還互遞香煙,惟一不方便的是不能跟外麵通電話。
第二天一早,王根業吃了早飯後,對“陪同”的反貪局同誌說,“我想好了,我還是跟組織上說清楚吧!”
第二天談話時,陳遙說,“想通了就好,爭取主動。”
王根業很平靜地說,“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說,也沒有什麼值得張揚的。五萬元工程回扣第二天我就上繳財務了,至於其他事,好像也沒有,跑基建款時到省裏市裏去送過禮,此事事前我向梁縣長作過彙報,他沒明確讚成也沒堅決反對,這是沒辦法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