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用智囊勝兵不血刃 平黑闥太子奏凱旋(1 / 3)

在酒宴上袞袞諸公中,能夠洞察諸皇子爭鬥之幽冥,並有了自己的主見能因勢利導控製局麵的,隻有東宮洗馬魏征。就是最重要的當事人太子建成,開始也是茫然無覺,沒有自知之明。

太子建成,性情寬厚,頭腦簡單,好酒色遊獵,原來父皇李淵對他有過廢立之意。齊王元吉則處事輕浮,到處惹禍,多有過失,父皇對他無寵可言。原來看好的是秦王世民,無論皇帝和臣相,都認為他戰功卓著,處事練達,有王者風範。所以李淵和幾位心腹重臣,確有過“廢立”之議。但是李淵到了晚年,多有內寵,嬪妃雲集,生育的小王子、公主多達四十多人,他們的母親為了鞏固自己在皇宮的地位,明爭暗鬥爭寵於皇帝,還爭相交結皇長子。

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為了改變父皇對自己的成見,留下一個好印象,他們也就曲意巴結討好受皇帝寵愛的妃嬪張婕妤、尹德妃,諂諛賄賂,送銀送物,無所不用其技。當時,東宮、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宮親眷,橫行長安城中,奪人田宅,非法恣事,擾民惹禍,有司竟不敢詰問。承乾宮的秦王、武德殿的齊王妃屬,與皇帝、東宮晝夜喧呼,來去自由,沒有禁限。太子、二王出入禁苑,可以乘馬,攜弓佩劍,相遇如家人之禮。太子之令,秦王、齊王的教與詔敕並行,六部九卿莫知所從,隻好根據先後來裁定。

李世民居功自傲,多少有幾分霸氣,唯獨他不去曲意討好奉事皇帝身邊的嬪妃,這些嬪妃也就暗暗裏為太子、元吉說話,在皇帝麵前敗毀秦王世民的形象。

還是秦王平定東都洛陽的時候,李淵讓貴妃率張婕妤、尹德妃等去洛陽閱選隋宮人,收取府庫珍寶。等她們到達洛陽的時候,隋宮金銀珍寶,早被李世民派蕭瑀、竇軌盡行搜去,一部份獎賜了將士,一部份收入了秦王府庫。貴妃等人希望能從秦王那兒分噬一杯羹,並為她們的親屬求得一官半職,秦王世民搖頭說:

“不行!隋宮府庫珍寶金銀,都已造冊奏報朝廷,本王不能私授你們――哪怕是母妃;至於求官嘛,官位隻可授與有功的賢才。”

貴妃和張婕妤、尹德妃在洛陽碰了一鼻子灰,好生懊惱,回到長安在皇帝麵前盡說秦王的壞話。

李世民以淮安王李神通有戰功,在長安城外終南山下曲江池旁賞田數十頃。張婕妤的父親張士貴,早就覬覦那郊外的幾十頃良田。那裏山清水秀,風景絕佳,一直在外地征戰做官的張士貴,想在那裏有一個田莊,建一所別館,好給自己今後安享晚年。婕妤是張士貴的長女,非常孝順父母,聽父親有此心跡,在皇帝寵幸之時,便百般溫柔,施展女人的萬般風情,最後哄得了李淵一紙手敕,將曲江池旁數十頃田地恩賞給了嶽丈張士貴。

國丈拿了皇帝敕令來接管田莊,田莊的新主人李神通道:

“這田產已經屬本王了。”

“哦,王爺,”張士貴仗著自己是當今聖上的嶽丈,也沒怎麼把皇帝的兄弟放在眼裏,從袖口裏掏出一張黃絹,拿在手裏一抖,“我這裏可有皇帝親自寫的敕令呀!”

“對不起,我這裏有秦王的教令!”李神通同樣從袖口裏掏出一張黃絹,拿在手裏彈了彈。

“我這是皇帝的……”

“這是秦王的!”

“總有個大小……”

“哈哈,總得分個先後吧!”李神通把“教令”揣進袖口,一甩袖衝家奴嚷道:“送客!”兀自入內室去了。

張婕妤把父親在李神通那兒所受的窩囊氣,在皇帝跟前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全都發泄在李世民身上。她嚶嚶哭道:

“皇上,你是沒聽我父親說,他是被淮安王一巴掌趕出門的呀!好歹父親跟隨皇上南征並戰,混了個將軍,他是老無葬身之地喲……淮安王仗著秦王的勢力,他說皇上的敕令抵不得秦王的教令,秦王的教令在前就誰也動不得他的田地……”

皇帝聽了忍住餘怒,把秦王世民叫了來,狠狠喝斥道:

“你的功勞最大,畢竟是朕的兒子吧,朕的手敕就真的不如你的教令嗎?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快快把那塊地給人家張士貴!”

李世民性子桀驁不羈,他明知是張婕妤、張士貴搞鬼,在父皇麵前離間他們父子關糸,他當然不會低頭屈服,索性撒手不管。任淮安王與張士貴去鬥法,張士貴終於未能得逞。

過後,李淵對左仆射裴寂無奈地感歎道:

“世民此兒,長年帥兵在外,專橫獨斷,為書生所誤。現在居功自傲,已非昔日聽話的兒子了。”

尹德妃的父親阿鼠,在長安城倚勢欺人,驕橫拔扈。有一次,秦王府屬杜如晦,騎馬從他的府門前經過。杜早年就做過陝州長史,也算是朝廷大臣了,他僅僅因為過阿鼠府門,沒有下馬,就被阿鼠府丁家役拽下馬,狠狠毆打了一頓,折斷了一根指頭。

“你是什麼人!”府丁氣勢洶洶地叫喊,“怎麼敢過國丈爺府門不下 馬!揍死你,活活揍死你……”

後來聽說是秦王府的屬官,才停止毆打。阿鼠知道此事以後,擔心秦王向皇帝訴說,便讓女兒在李淵那兒惡人先告狀。尹德妃也是在皇帝寵幸時,大刮“枕頭風”說:

“秦王左右,常常欺淩妾家。這一次倒好,一個什麼姓杜的,打上妾家去了,把府丁家仆打得口鼻流血,還不準哭喊……”

李淵聽了愛妃的一麵之辭,又把李世民叫去,責備說:

“你呀,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朕的嬪妃之家,都要受到你的左右淩辱,更何況小民百姓?”

李世民好言好語向父皇解釋,但李淵兀自聽不進去。他深感位高權重的父皇,被尹德妃、張婕妤一夥讒佞之人包圍,不納忠言,閉目塞聽帶來的可悲可歎況味。

還有更大的麻煩和尷尬接踵而至:這就是被秦王在長樂宮向父皇和眾臣誇耀過一鼓蕩平的劉黑闥,不到兩個月又卷土重來。劉黑闥此次東山再起比頭一次更為可怕,他與突厥頡利可汗裏外勾結,聲東擊西,不到幾個月又全部“收回”原有地域,給唐王朝的邊疆和河北、河南、山東,造成了更大的震撼。

突厥頡利可汗有精騎數十萬,自介休至晉州,數百裏漠北草原、山陰丘壑,牛羊如雲,戰馬嘶鳴,填穀盈野。當初劉黑闥率二百騎逃亡突厥,受到頡利可汗的熱情接待。突厥久有覬覦中原,鯨吞大唐之心,隻是對中原環境情況不甚熟悉,不敢長驅直入,隻在邊境上小打小鬧,搶掠擾民,弄到些牛羊財富便退回去了。漢東王劉黑闥生得麵黑人高,粗蠻豪爽,很快取得了頡利可汗的信任。這股二百人的農民義軍,為了自身的利益和複仇,心甘情願做了突厥人的向導。

劉黑闥失敗後才兩個月的六月炎夏,他就引頡利可汗騎兵偷襲山東,侵入定州。皇帝李淵急召杜伏威入朝,延入禦榻,拜為太子太保,仍兼行台尚書令,留長安,位在齊王元吉之上。杜伏威在江淮、嶺南收獲王世充、竇建德政權所置地方官吏、政權,立有大功,皇帝如此寵異外官武將,顯然有平衡宮廷二王勢力之意。

秋七月,劉黑闥克定州,他亡命在鮮虞的故將曹湛、董康買,複聚舊部兵馬投奔歸來,義軍氣焰大振。斯時,突厥頡利可汗親率騎兵十五萬入雁門,寇並州,另遣兵寇原州。唐室已被弄得手忙腳亂,李淵一麵以淮陽王李玄道為河北行軍總管,對付劉黑闥;一麵命太子建成出幽州道,秦王世民出秦州道,抵禦突厥之兵。秦王部將李子和趨雲中郡,掩襲可汗兵馬,段德操趨夏州,切斷突厥歸路。

在不利形勢下,頡利可汗遣使求和。

皇帝在太極殿,召集群臣商議說:

“突厥入寇而複又求和,究竟是戰是和,孰為有利?”

太常卿鄭元壽出班奏曰:

“戰則怨恨與日俱增,耗損邊民;和則兩無傷害,安定了邊疆,依臣之見,還是和為上策。”

中書令封彝德說:

“突厥恃犬羊之眾,有輕漫中原之意,若不戰而和,示之以弱,明年將複來,禍患無了。依愚臣之見,不如傳令二王猛擊之,既勝而後與之和,則恩威並著矣。”

李淵依群臣之見,傳檄二王並邊疆州府總管,全力抗擊突厥入侵之敵。並州大總管襄邑王李神符,破突厥於汾東;汾州剌史蕭顗破突厥騎兵,斬首五千餘級。

突厥騎兵奔廉州,攻陷大震關,皇帝遣太常卿鄭元壽出使突厥。自立唐以來,鄭元壽已五次使突厥斡旋了,已是九死一生。太常卿一行來到廉州,隻見頡利可汗的兵馬漫山遍野,填山滿穀。鄭元壽來到可汗大帳,頡利高坐在熊皮大椅上,居高臨下地道:

“敗軍使臣,為何還不下跪?”

鄭元壽站在那兒麵不改色,語氣卻剛中有柔地說道:

“可汗,如果你息兵罷戈,遵守前次咱們所訂之盟約,我這次來見你,自然會向可汗朝拜致意。然而盟誓猶在,墨跡未幹,可汗又冒然出兵擾我邊民,實在不像可汗的寬廣氣度!”

頡利可汗低眉含首,似有愧疚之意。鄭元壽進一步說:

“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生產各異。即使你們得到唐所屬土地,試問可汗,你們能放棄遊牧而專事於田疇耕織嗎?非也!你們不能長居於中原之地。今擄掠所得,皆入國人,於可汗何得?我為可汗著想,倒不如旋師罷兵,複修和親舊好,可汗可無跋涉之勞,又可盡收金幣,盡入可汗府庫,此謂一舉兩得。為什麼定要廢積年昆弟翁婿之歡,而結子孫無窮之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