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加尊號父皇禪大位 李世民登基開新朝(2 / 3)

李世民有鑒於此,下了一道嚴令:

六月四日以前事連東宮及齊王,十七日前事連李瑗

者,並不得相告言,違者反坐。

當時令李世民頭痛的還是山東、河北的問題。山東多豪俠之士,竇建德、劉黑闥部將大都是山東人。幽州李瑗叛亂雖已平息,但前太子李建成仍有影響。餘黨逃逸山東,培植地方勢力,結交豪傑,試圖趁唐廷內訌,興兵作亂者仍大有人在。

李世民知道魏征是山東人,“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他在李密瓦崗軍中典掌書記,十次向李密獻計,頗具深策奇謀。李密降唐,一同來到京師,自請安輯山東,曾致書李世勣歸順。被竇建德俘擄後拜為起居舍人,竇敗再來長安,被前太子李建成羅致得到重用,曾提出“結納山東豪傑”的方針,使劉黑闥一舉覆滅。可見魏征和山東、河北各地社會勢力有著密切聯係。

玄武門之變後一個月(即武德九年七月),李世民封魏征為諫議大夫――這是隸屬中書省下執掌顧問諫議的重要官員――找他來商議穩定山東局勢之事。

魏征直言不諱地說:

“幽州廬江王之亂,說明處置前宮齊府餘黨,要慎之又慎。山東河北乃是建成、元吉經營過的地方,且民風驃悍。先從竇建德,後從劉黑闥,酋豪魁首今並黜之,藏匿民間,這些人思亂若久旱之望雲霓。處置不當,將後患無已!”

“依你之計,”李世民虛懷若穀地問,“怎樣為妥當?”

“安撫李建成、李元吉舊部,要不計舊仇,一律赦免。”魏征思謀著說,“山東、河北連年戰亂,民生凋蔽,要靜以複農,輕賦安民。就是原來義軍餘眾,也要多加撫慰,給以出路。”

“好!就照你說的辦。”李世民欣喜地說,“詔命你為宣慰山東特使,李相客為副使,盡快成行,安輯山東、河北。對李建成、李元吉舊部不予追究,你們可以便宜行事。”

魏征和曹思燕、裴如鳳仍住月華樓。受命宣慰山東後回到府第,當天晚上,他要如鳳為他準備行裝。

“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裴如鳳一邊清撿衣物一邊纏著他說,“沒人照顧怎麼行?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山東河北很複雜,前不久廬江王李瑗反叛朝廷被殺,亂糟糟的,你一個女人跟去怎麼行?”

“你忘了我是娘子軍,可以做你的護兵?”

“當今太子給了我們一個護兵騎隊,還用得著你一個女人?”魏征其實是很喜歡如鳳的,陡然要離開也有些舍不得。他把文房四寶放進馬搭褳,扳著如鳳的肩膀,玩笑地說,“再說,你該留在家裏,照顧曹思燕,人家可是當過貴妃的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倆已是半年夫妻,那是成千累萬日的恩了呀。”裴如鳳一反身,撒野地摟住魏征,恩恩愛愛地道,“玄成,你當公主的麵跟思燕姐訂了親,你又不明媒正娶她,弄得我這個甘願當小、當妾的也不明不白。這樣拖下去如何是好?”

“是呀,如何是好?”魏征也在心裏說。他愛曹思燕的美貌,但理性告訴他,那不是他能攫為己有的:做過煬帝貴妃、夏王王妃的她,傾國傾城之美,連故太子建成見了,也是垂涎欲滴。當時大概因為要倚重他魏玄成,才不敢奪人之美。平陽公主辭世前夕匆匆要指定他與思燕成婚,是不是擔心做過兩代“敵妃”的曠世美人,一旦進入皇宮,將對唐室構成威脅而未雨籌繆呢?

想到此,魏征把撿點完行裝的裴如鳳拉到床邊頭,讓她坐在他大腿上,臉對著臉地問:

“你說該怎麼辦?”

“跟她成親呀!”

“不行,她是貴人,做過貴妃、王妃……”

“那你就把她推薦進皇宮――”如鳳親了一口,哄笑地道,“趕快跟我成親呀!”

“推薦給老皇帝?”魏征一愣。

“太老了,可惜了思燕妹。”

“給太子李世民?”

“當然啦,人家遲早是要做皇帝的,年齡也相當……”裴如鳳大概想起曹思燕真進了皇宮,她就可以成為魏征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心頭一熱,幫“準丈夫”脫下袍褂,自己也脫得一絲不掛地偎依在旁邊,甜言蜜語起來,“玄成,你這一走,不知何日能返,我真的會想你,好想你啊,夜夜都想……”

在魏征和裴如鳳魚水交歡時,睡在月華樓另一頭臥房的曹思燕,望著窗外冉冉升起的一輪明月,卻是懷情神馳,心裏一種淡淡的哀愁,揮之不去,久久難眠。她是在晚餐桌旁知道魏征要遠去關東,為李世民的朝廷效力的。山東、河北,那是她和夏王竇建德恩愛如膠,患難與共轉戰三年多的地方。與其說魏征的走使她愁思懷悵,不如說是對中原大地的遙想引發了她對竇建德的縷縷情絲。

她對魏征有一種矛盾的心情,她感激他救了她的命,對他的博學多才和真知灼見十分敬服,如果沒有夏王始終如影相隨占駐她心頭,她是可以嫁給魏征的。可是,她是為竇建德而活著,為竇建德而來到長安的呀!在平陽昭公主府委曲求全近乎獻媚取寵的日子,聽說夏王宰相裴矩被唐皇封了官,她還暗自竊喜,心想公主病體稍愈,求她去皇帝那兒說情,一定能夠搭救竇建德走出樊籬。沒想到皇帝還是斬了她的丈夫,消息傳來,她真的痛不欲生。

她恨皇帝李淵,更恨秦王李世民,是李世民打垮她丈夫的十萬農民義軍,把竇建德押來長安。是李世民殺了她的丈夫。對李世民的深仇大恨壓過了對救命恩人魏征的情愛,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著如鳳和魏征的床第之歡,沒絲毫醋意,有時甚至還暗暗方便這一對情人。她知道公主臨終撮合她與魏征的親事根本不起作用,隻要看看太子李建成對她的垂涎三尺,便知道憑她的姿色,完全可以輕易進入皇宮,為她丈夫報仇雪恨!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當了太子,最近傳出老皇帝將要禪位,李世民遲早要當大唐天子,曹思燕這種進入宮幃伺機報仇的心情更加迫切。她把自己的情感和真象隱藏更深,不是魯莽的荊軻剌秦,而是聰明的西施鑽進吳王夫差的心髒,臥薪嚐膽,最後把吳王毀掉。為真正愛過一次的丈夫建德報仇,她要做西施。

想到這些,曹美人徹夜未眠……

第二天,魏征和副使李相客領著騎隊上路了。走了不到幾日,來到河北磁州,遇到兩輛押去長安的囚車。魏征一看,車上鎖著前太子李建成的東宮千牛李誌安、齊王李元吉的護軍李思行。李誌安逃遁前還去月華樓告訴他玄武門宮變的消息,兩人目光相遇,魏征立即跳下馬來,向押送囚車的官兵喊話:

“把車停下!”

官兵見喊話的人穿一套便服,灰塵撲撲,不屑地道:

“你是何人!膽敢攔阻皇命欽犯的囚車?”

後麵護衛宣慰使的二十多匹馬隊衝上前來,由於長途跋涉都成了灰頭灰臉的家夥。押送囚車的官兵才十幾人,竊以為遇上了劫車的太子死黨,或一夥盜賊。為頭的一名把總挺著長矛喝道:

“幹什麼?攔劫欽犯囚車,不怕砍頭?”

魏征閃了一眼把總,威嚴地反問一句:

“你可知道囚車裏所囚何人?”

“你問這個幹什麼?”把總見四麵被騎隊包圍起來,膽怯心虛放低了語氣以問作答。

“我告訴你吧,”魏征向李誌安點點頭,“這位是前太子李建成的千牛李誌安,這位是齊王李元吉的護軍李思行。”

“你認識他們?”把總嚇出一身冷汗,“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是朝廷諫議大夫、欽命宣慰山東特使魏征大人!”這時李相客大聲說, “還不快快見禮!”

“啊!魏大人,”眾官兵一聽是朝廷大臣、欽命特使,嚇得全都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小人有眼無珠,小人……”

魏征揮了下手,和緩地說:

“你們都起來吧!你們可知道皇帝和當今太子的詔令:‘六月四日以前事連東宮及齊王……並不得相告言,違者反坐’?”

“小人不知,小人都是遵命行事啊!”那個一頭霧水的把總和眾官兵站了起來,麵麵相覷。

魏征問清楚他們在何府何縣當差,在何地抓到二“欽犯”,是誰指使押送長安,一一記錄在案。然後囚車隨欽差一行來到一小鎮,魏征跟副使李相客商量道:

“臨行時,皇帝下了詔令,對李建成、李元吉的部下一律赦免,不再追究。現在如把李誌安、李思行押送長安治罪,其他人誰還相信皇帝的詔令,而不增加疑慮呢?如此,我們雖然去安撫,人家也不會相信咱們。現在,不如把他們兩個放了!”

“魏大人說的是,”李相客想了想道,“隻是,這些官兵回去怎樣向屬官交差呢?”

“我給他們開出交差的印信,人我們收了。”魏征說,“古時候,大夫出使,隻要對國家有利,就可以自己做主。我們走的時候,太子給了我們便宜行事的權利。他對我們以國士相待,我們也就應該以國士之行給予報答啊。”

說得副使李相客連連點頭。

魏征開出讓官兵回去交差的印信,打發他們走了。他親自設小酌為李誌安、李思行壓驚。魏征對二人說:

“我魏玄成遵旨放二位走,並為你們開具通行關防,再也沒人找二位的麻煩了。建成、元吉已死,當今皇上、太子開明,希望你們再不要幹蠢事,回家鄉好好事農,或到異地謀一事做。”

二人跪謝過魏征、李相客,拿了些盤纏,高高興興地走了。

在隨後的旅次,魏征向李世民寫了一份奏表,詳述釋放李誌安、李思行的過程和所想。李世民看到魏征“今若釋遣誌安、思行二人,不問其罪,則信義所感,無遠不臻”的奏表,十分滿意。這不僅體現了他的寬大政策,有利於消除逃亡者的疑慮,更重要的是使他在山東河北地區取得“信義”,以爭取山東豪傑的廣泛支持。

當時,李世民曾詔免關東賦稅一年,以籠絡人心。取得了“老幼相歡,或歌且舞”的效果。不久又變卦,重新頒布敕令,說“已役已納,並遣輸納,明年總為準折”,庶民百姓又大失所望。正在山東宣慰的魏征立即上書,強調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