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上皇年邁,更加體恤民間疾苦,”魏征趁機進言道,“老人家不願奢費民脂民膏,所以新宮尚未落成,就匆匆走了。”
“啊,殿宇修得最好,朕這一輩子也不會住進去。”李世民發誓般地道,“既然上皇來不及住,就讓大明宮空著吧。朕有太極宮,雖然陳舊潮濕,照樣能把國家治理好。”
“萬歲聖明。”幾位大臣齊呼。
太上皇李淵是貞觀九年閏四月庚子日,駕崩於大安宮垂拱殿的。先一天晚上皇帝李世民還曾到垂拱殿問疾,不料第二天崩逝,李世民不在身邊,但上皇留下遺誥曰:
朕駕崩,喪事、陵園從簡,皇帝不必依舊製居喪,可照樣
撫視軍國大事。
皇帝在靈堂守靈過了七天,群臣懇請皇帝遵上皇遺誥回宮視事,李世民不許,詔太子承乾在東宮平決庶政。這是李世民第一次讓太子監國處理政務國事。
太子承乾從小好嬉戲,頗虧禮法。李世民原來對太子寄於厚望,讓禮部尚書李綱為為太子少師,李綱有足疾,特許其坐轎進宮。皇帝告誡太子說:“視少師當如視父。”李綱年邁持重,太子承乾還頗尊重。後來李綱去世,拔於誌寧為東宮左庶子,杜正倫為右庶子,讓其督導太子學習授禮。李世民對他們說:
“卿等輔導太子,常須為說百姓間利害事。朕年十八,猶在民間,民之疾苦情偽,無不知之。及居大位,每商量處置,猶有差失,得人諫諍,方始覺悟。若無忠諫者為說,何由行得好事?況太子生長深宮,百姓艱難,耳目未涉,能無驕逸乎?每見有不是事,卿等宜極言切諫,令有所裨益也。”
誰知太子承乾,隨著年齡增大,不僅沒有長進,反而每況愈下,更加無法無天。他處處給左庶子、右庶子穿小鞋,變換花樣整治這兩位老師,弄得他們進退兩難,紛紛提出辭職。
就是這樣一位未曾經曆過鍛練的太子,現在卻要委以監國重任,老宰相房玄齡不無擔憂地對皇帝說:
“皇上,陛下不遵上皇遺誥回宮視事,但也不宜匆匆讓太子監國處理政務國事。”
“照房相說該怎麼辦?”李世民的第十八女合浦公主,下嫁房玄齡的次子房遺愛,所以皇帝與房相結成了兒女親家,說話也更隨便。
“依微臣之見,陛下可遵心守,每日來上皇靈堂一拜,白天回太極殿照樣可以決政事。”
“不行。生前未曾盡孝,再不依製守喪,朕心不安。”
“那就在大安宮設一宮室,陛下起居於此,下臣多跑些路,每日前來請旨。”房玄齡想了個折衷辦法,“那樣皇上心願也了了。”
“換湯不換藥。”李世民白了房玄齡一眼道,“你是對太子承乾理政不放心嗎?”
“也算是吧。”
“這可不好,”李世民擰眉豎目地道,“太子承乾遲早都是要繼承大位的,你為朝中重臣,既輔朕不輔太子,那是說不過去的。”
“萬歲恕罪,”房玄齡頓時緊張得汗顏涼背,唯唯後退,“下臣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
“這……那……”
一看房玄齡驚懼得結結巴巴,李世民手板一揮道:
“下去吧!”
上皇崩逝,皇帝居喪,太子決政之時,正值吐穀渾在邊境滋事,發生了開始於官軍十分不利的赤水之戰。先是薛萬徹、薛萬鈞兄弟輕騎冒進,為吐穀渾軍隊所圍。兄弟二人皆中槍,從馬上墜落下來,戰馬驚奔走失,隻得步行殊死應戰,不多時,數千從騎戰死十之六七。左領軍將軍契苾何力率數百騎衝入敵陣,奮力相救,所向披靡,薛萬徹、薛萬鈞兄弟由是得免於難。
六百裏軍書飛報進京,太子也未驚動守靈的父皇,從容應對,指揮若定。命李大亮出擊,敗吐穀渾於蜀渾山,獲其名王二十人。歸順的突厥將軍執失思力,再敗吐穀渾於居茹川。複命右仆射李靖督諸軍經積石山河源,進駐且末,堵塞吐穀渾西竄之路。
東線戰場聞聽伏允在突倫川,將奔竄於闐,契苾何力欲追擊奇襲之,薛萬徹懾於前次失敗,攔阻道:
“吐穀渾兵強馬壯,不可貿然追襲。”
“胡軍沒有城廓可依,”契苾何力說,“惟逐水草遷徒,若不趁其聚居奇襲殲滅,它日一朝雲散,哪裏還能傾其巢穴呀!”
契苾何力自選精兵千餘騎,直赴突倫川,薛萬徹隻得引兵隨後,作為接應。沙漠中缺水,唐軍將士剌馬血解渴。結果契苾何力和薛萬徹一舉襲破伏允牙帳,斬首數千級,繳獲雜畜牛羊二十餘萬頭。伏允單騎僥幸脫逃,擒獲其妻子。
侯君集揮師進入星宿川,至柏海,與李靖軍勝利會師。
大寧王慕容順,隋室之甥,吐穀渾伏允之嫡子。因為早年作為侍子質於隋宮,久不得歸,伏允遂立次子天柱王為太子。隋滅,慕容順回歸故土,他失去了太子地位,怏怏不得意。這次李靖率兵破其國,國人窮困不堪,皆怨恨天柱王;為順應民心,斬天柱王,舉國降唐。伏允帥千餘殘騎逃入荒漠,十餘日,眾散稍盡,為左右所殺。國人立慕容順為可汗,李靖班師回朝,奏平吐穀渾……
這一場戰亂,看來是在太子監國時平平安安度過的。其實,李靖出兵,調兵遣將,皆在服喪的皇帝李世民的掌握之中。他隻是讓太子在前台經受些厲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