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拆宮殿救民於水火 除國丈鐵牛砸銅鍾(2 / 3)

“你這個在天策府做過長史的人,沒見過天策上將怎麼殺敵禦寇的嗎,何懼之有?”

唐儉揖首諫曰:

“漢高祖以馬上得天下,不以馬上治天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豈值得逞雄心於一頭野豬?”他還想辯解,這時房玄齡等人來了,他隻得悻悻然罷獵。

“房玄齡事陛下,猶不能止畋獵。”李世民想柳範這話沒說錯,他讓太監召柳範進來,瞅著好一陣,突然哭笑不得地問:

“你為什麼要當麵掃朕的臉?”

柳範叩首說:

“陛下仁明,臣不敢不盡愚直。”

此後,祭祀禹廟,至柳穀,巡視鹽池,再去蒲州視察災情。蒲州剌史趙元楷率父老鄉親,服黃紗單衣迎候車駕,粉刷裝飾了廨舍樓觀,還準備了一百隻羊、一百尾魚,打算贈送皇上的貴戚。

有過群臣的封奏極諫和自我反省,李世民有了戒備之心,不悅地訓誡趙剌史道:

“朕巡視黃河、洛水災情,凡有所需,皆資用國家府庫。你在大災之年還如此鋪張、賄上,實乃亡隋之弊俗啊!”

說得趙剌史臉如豬肝,趕快撤下了羊、魚。接著免去了趙元楷的剌史之職,以原隋鷹擊郎將堯君素代之。

著作佐郎鄧世隆,上表請求把皇帝的所有文章編輯成書,付梓刊刻於世,比較實際的李世民說:

“朕之辭令,有益於民者,史皆書之,足為不朽。若其無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陳後主,隋煬帝皆有文集行於世,何救於亡!為人主患無德政,文章有敘用!”

皇帝此次巡視洛陽災情,自貞觀十一年七月從長安出發,先後巡視洛州、懷州、柳穀、蒲州等數十個州、縣,曆時半年有餘,於貞觀十二年二月底,返回京師長安。

三月丙子日,因為太子承乾的王妃為皇帝生了個皇孫,李世民一時高興,親自來到東宮,設宴宴請五品以上的大官。在酒宴上,喝了幾盅酒,皇帝顯得特別歡快,顧左右大臣道:

“貞觀之前,從朕經營天下,玄齡之功也。貞觀以來,繩愆糾繆助朕治天下,魏征之功也。”當即將兩柄嵌金鑲玉的佩刀,分別贈予房玄齡和魏征。並對魏征說:

“朕的政事與往年相比,若何?”

“威德所加,比貞觀之初則遠矣,”魏征頓了一下,還是毅然說道,“要說人悅誠服,則不如從前了。”

眾臣麵麵相覷,都為魏征當麵掃皇帝的臉捏了一把汗。李世民卻苦笑地搖了搖頭問:

“遠方畏威慕德,故來函服;若真不逮從前,何以致之?”

“陛下過去以未治而憂,故德義日新;今以既治為安,故不逮。”

“今所為,猶往年也,何以異?”

“陛下貞觀之初,恐人不諫,常尋之使言,中間悅而從之。”魏征無所畏懼侃侃而言,“今則不然,雖勉而從之,猶有難色,所以異也。”

“有事實根據嗎?”

“當然有。”魏征款款道,“陛下過去欲殺元律師,孫伏伽以為法不當死,陛下賜以蘭陵公主園,價值百萬。或說:‘賞太厚。’陛下道:‘朕即位以來,未有諫者,故厚賞。’此導之使言也。司戶柳雄妄訴隋資,陛下欲誅之,納戴胄之言乃止,是悅而從之也。近皇甫德參上書諫修洛陽宮,陛下恚之,雖以臣言而罷,免從之也……”

聽到這裏,李世民連連擺手,歉疚地說:

“非你魏征,不能說得這麼透徹,人啊,苦不能自知啊!”

一場為慶賀皇孫出世的盛宴,最後成了李世民君臣研討時政得失的酒會,可見貞觀一朝的君臣,是何等勤政,他們時時刻刻都在為治理好大唐操心。

每天天不亮,皇宮外鍾樓上的大鍾“當――當――當……”地敲響過後,李世民便起身了。敲響第二遍,百官便踏著蒙蒙月色和稀微的辰星,從皇城四麵八方擁向太極宮。那裏,皇帝李世民已經威嚴地坐在龍椅上,開始一天的早朝。他把昨天寅夜看完作過禦批的奏折,退還各部大臣,有重要的,聽取大臣建議,再當廷作出口諭,交辦施行。然後各部有緊急事務,允其麵奏,或留下奏折,早朝才算結束。皇帝和大臣於是又重複開始新的一天的忙碌……

除了外出巡幸、國喪和皇帝病得不能起床,這樣的早朝一天也沒有停止過。貞觀朝的所有大事、決策和謀略,幾乎都是在太極殿這幢高大陳舊的殿宇裏作出來的。

貞觀十二年秋八月,李世民遣使臣馮德遐去西部撫慰吐蕃。當時吐蕃在十八歲的鬆讚幹布王數年統一戰爭下,已成為一個強大的王朝,與大唐接壤。李世民已征服西北的突厥和吐穀渾,為周圍部落和小國推尊為“天可汗”,鬆讚幹布希望與大唐交好,借“天可汗”的威望來鞏固自己的統治。開始派遣使者到唐都長安聘問。於是才有馮德遐率使團攜國書、禮物,隨同吐蕃使臣一道,到吐蕃答聘。

鬆讚幹布隆重地接待馮德遐,這是他生平接觸到的文化休養最高的使團,從大唐贈送的禮物中,他具體認識到大唐豐富多彩的物質和文化生活,非常向往,以至對馮德遐雍容溫雅的素養,也十分羨慕。他幾乎立即決定,向大唐皇室求婚。

鬆讚幹布的求婚使團,帶著珍貴的聘禮,隨馮德遐一道返回唐都長安,但吐蕃的求婚遭受了一波三折。

原來李世民把皇室公主嫁給少數民族首領,是有其政治目的的。大致是少數民族被征服以後,另立了新酋,許婚即是表示對他們支持,希望他們“長是漢家親”,永做邊疆的屏藩。此外,公主下嫁少數民族需要花費一筆巨大的費用,凡是天子嫁女所能聳動聽聞的奢華排場,豐厚的嫁奩,必須應有盡有。李世民考慮這個問題十分慎重,當時各少數民族之間,往往以婚姻關係互相結托,甚至作為和平地兼並其它部落的手段。大唐是天可汗,是各族的共主,與大唐連婚可以鞏固其統治,所以態度都很主動,要求十分迫切。這之前,李世民已將衡陽長公主嫁突厥王子,以弘化公主嫁吐穀渾王。然而,吐蕃既未征服,未換新主,又偏處西部一偶,對大唐構不成威脅,所以李世民對吐蕃鬆讚幹布的請婚婉言拒絕了。

吐蕃使臣沒有完成使命,無以辨白罪責,他們隻好把責任推給吐穀渾王諾曷缽。說他們來到長安本來受到皇室隆重款待,是吐穀渾王諾曷缽從中挑撥離間,才使請婚失敗。鬆讚幹布的自尊心受到傷害,一氣之下,調集大兵進攻吐穀渾。吐穀渾在與大唐的戰爭中耗損了力量,無力抵抗吐蕃,吐穀渾王率部落逃到青海湖以北,許多牲畜為鬆讚幹布所掠損失慘重。鬆讚幹布並未窮追吐穀渾,他要出大唐拒婚之氣,轉移兵力破鬆州西麵的黨項部落和北麵的白蘭羌,再提兵二十萬入侵鬆州。唐朝都督韓威進行抵抗,為吐蕃所敗。這時,受唐朝羈糜的黨項部落首領閻州剌史別叢臥施和諾州剌史把利部利相繼背叛朝廷,投降吐蕃鬆讚幹布去了,西部戰事突然緊張起來。

這天早朝,李世民一臉憤怒。昨晚看到鬆州都督韓威的六百裏緊急軍報,他輾轉難眠,坐等早朝的鍾聲敲響。

百官已齊刷刷跪在太極殿前,李世民掃了眾臣一眼,語氣沉重而惱怒地說過韓威的六百裏緊急軍報的情況,大聲一呼:

“吐蕃王脅迫朕許婚,求婚不成竟大兵入侵,現在哪位愛卿願領兵前往拒敵?”

大殿內鴉雀無聲,仿佛聽得出每個人咚咚的心跳,良久,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人應聲領旨。

已經年過四十難言當年勇的李世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

“可惜李靖老矣,致休在家;尉遲敬德外放了剌史;秦叔寶又先朕而去,可歎大唐再無人了……”驀地又是一聲大叫,“難道還要朕禦駕親征一個小小吐蕃嗎?”

“還有老臣在此!”

李世民定睛一看,卻是已滿頭白發顫顫巍巍的老將程咬金。便冷笑一聲嗔問道:

“程愛卿要掛帥西征,為朕解憂嗎?”

“啟奏陛下,”程咬金笑嘻嘻地說,“臣自來不是帥才,臣保舉一個帥才為陛下解憂!”

“保舉何人?”李世民環視跪在下麵的眾臣。

“臣保舉國丈張總管掛帥西征,定能立奏凱歌,打敗吐蕃什麼什麼鬆讚幹,幹……什麼什麼布……”程咬金暗暗竊笑。

原來自從李世民納張士貴的幼女為采女,這個老國丈從都督任上回到京城,一個也曾南征北戰立有戰功的武將,變得更加貪婪奢侈,在京師廣置地產,斂集錢財,巧取豪奪,弄得不少百姓破產,丟房失地,而又無處申冤:就因張士貴是兩朝皇帝的國丈。原本因在秦王府時,為戰功賞給準安王李神通的曲江邊幾十頃土地,張婕妤橫生枝節要上皇賞給父親張士貴,李世民對張府一家十分生厭,時過境遷,他自己也做了張府的乘龍貴婿,對這位老嶽丈便頻添幾分溫情,沒人再敢進諫彈劾張府的是非了。

這會見程咬金笑嘻嘻地舉保張士貴為帥,去邊關吃苦,心中既不悅又不忍,便有意為難程咬金道:

“程愛卿舉保張愛卿為帥,想是要當先鋒,三板斧定吐蕃麼?來來來,朕先拜你為征西先鋒――”

說著,做出要離開龍座的樣子。

“陛下容臣稟完,”程咬金不急不緩地道,“陛下深知為臣的三板斧在年輕時就不抵事,如今老了,何能三斧定吐蕃?臣願保舉張總管的門 婿――‘白袍將’為先鋒,定能一杆銀槍定鬆州,三支羽箭定吐蕃,恭請陛下準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