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泰山封禪回來,皇帝每次在紫宸殿聽政,武後必坐垂簾後麵,所議政事無大小,她都要參預意見。天下大權,實際上掌握在皇後武則天手中,無論黜陟、生殺,皆由皇後決斷,天子隻有拱手應允的份兒,當時中外謂之“二聖”。
高宗十七年秋七月,以大司憲兼撿校太子左中護劉仁軌為右相。當年劉仁軌為給事中時,按察李義府黨羽畢正義贓事,為李義府所恨,出為青州剌史。後來劉仁軌奉命出征百濟,浮海運糧遭遇狂風,糧船翻沉,丁夫溺死甚眾。
李義府聽此消息,心想可以公報私仇,命監察禦史袁異式去鞠審,他對袁異式道:
“隻要你能辦好這件事,回來不愁當大官。”
袁異式到了軍中,對劉仁軌說:
“你與朝中何人為仇,宜早想脫身之計。”
“仁軌當官失職,國有常刑,禦史以法斃之,劉某絕不會逃命。”劉仁軌鎮靜自若,正氣凜然地道,“若讓我自裁以快仇人,內心實有不甘!”
於是劉仁軌戴上刑枷,被押回京城。臨上路時,袁異式又法外開恩給他打開了枷鎖。進京時再將枷鎖戴上。經過大理寺的鞠審,李義府上奏皇帝說:
“不斬仁軌,無以謝百姓!”
在一旁的中書舍人源直心,不畏李貓淫威,向皇帝諫道:
“海風暴起,非人力所能製止,劉仁軌斷無死罪,請皇上審察,從輕發落。”
於是皇帝命除名,劉仁軌以一布衣的身份去軍前效力。李義府還不放過他,又暗暗指使手下人妄圖將劉仁軌殺害。結果手下人不忍下手。及至李義府犯事,放逐而死,劉仁軌以征高麗軍功重獲擢拔為大司憲,袁異式畏劉報複,不能自安。劉仁軌將他約請到酒樓上,舉起酒杯披肝瀝膽地對他說:
“仁軌若念疇昔之事,有如此酒杯!”說完,將酒杯摔碎在地上,“更何況當初你手下留情!”
劉仁軌當了宰相以後,袁異式的官不降反升,被劉仁軌舉薦為詹事丞。時論嘩然,劉宰相聽到議論,又將袁異式遽薦為司元大夫。監察禦史杜易簡對人說:
“劉相不記舊仇,斯所謂矯枉過正是也。”
司元大夫是相當大的官了,因為當時剛剛薨逝的左相竇德玄就曾兼任過司元太常伯。所以杜易簡才有如此感歎。
武後獲得了同理朝政的“二王”尊位,她並不滿足。為了進一步打擊病皇帝,她又使出了對付她姐姐韓國夫人的固有手法,非常隱蔽地將皇帝小情人――她的才十七八歲的姨侄女魏國夫人謀殺了。死時的症狀如其母韓國夫人如出一轍。但武後是利用了特殊的環境特殊的機會下手的,所以令悲痛欲絕的皇帝李治一時不明真象,無處發泄其怨怒。
原來武士彠最初娶相裏氏,生男元慶、元爽;後來再娶的楊氏生有三個女兒,長嫁越王府法曹賀蘭越石,次即武後,三女嫁郭孝慎。武士彠去世以後,元慶、元爽及武士彠兄子惟良、懷運等對楊氏皆不敬,使楊氏懷恨在胸。後來賀蘭越石、孝慎及孝慎妻皆早卒,越石妻生一女(即魏國夫人)而成孀婦。武則天做了皇後,武氏一族雞犬升天。楊氏封為榮國夫人,越石之妻封韓國夫人,武惟良由長史超升司衛少卿,武懷運自瀛洲長史升淄州剌史,武元慶自右衛郎將遷宗正少卿,武元爽由安州戶曹累遷至少府少監。榮國夫人有次在家宴上,洋洋自得地說:
“你們還記得過去的事嗎?比之今日的尊榮若何?”
武惟良不以為然地回道:
“惟良等幸以功臣子弟,早登宦籍,揣分量才,不求貴達,哪想以皇後之故,曲蒙皇恩,夙夜憂懼,不為榮也。”
榮國夫人聽了極為不滿,便對女兒武後進讒,重提父親去世後如何遭到這些兄弟子侄的踐踏。於是武後下疏,將這些武門不識好歹的家夥一個個貶出京城:武惟良為遠州剌史,武元慶為龍州剌史,武元爽為濠州剌史。武元慶至龍州,憂鬱而卒;武元爽亦坐事流放而死。
武則天把她同父異母的兄弟害死以後,此次在泰山封禪諸州剌史皆去朝覲,在那裏見到她的兩位堂兄弟武惟良、武懷運。封禪結束,兩個堂兄弟隨鑾駕返回長安。小小的魏國夫人倚恃皇帝的寵愛,也許對姨母武後有過唐突無禮之舉,武後心中懷恨,表麵上故意裝出很喜愛她的樣子。但是魏國夫人和她的堂兄弟在一起不斷談論過去的事情,魏國夫人對母親的死,對舅舅元慶、元爽的死,都愛打聽,並且已經打聽清楚。她知道得太多了,使武後日夜不安。
這時,皇帝欲把魏國夫人召入後宮,他要小情人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武則天聽後醋氣衝天,恰好那天宮中有個家宴,因為武後早有示意,武惟良、武懷運由宮外帶去一些珍肴美味。武後將毒藥偷放在堂弟帶去的食物中。皇帝還沒到,年輕美麗的魏國夫人嘴饞,一個婢女遞給魏國夫人先嚐了一點兒。沒料到,剛一吃下去,小夫人便捂著肚子大喊痛,頓時臉色煞白,五內猶如火燒火燎。於是不得不離開筵席,回到床上躺下。一場歡宴不歡而散,自然再無別人中毒。
皇帝跚跚來遲,一聽說魏國夫人出了事,嚇得不得了。立即來到魏國夫人的床前,隻見她渾身痛得抽搐不已,口吐白沫,一會兒七竅流血暴死身亡。
那天夜裏,綺年玉貌的魏國夫人那麼悲慘地死去了,那麼年輕美貌的女郎、小情人竟離李治而去。他的心傷碎了,真是痛不欲生。當時惟良、懷運兄弟二人也嚇懷了。
武後在一旁涕淚交流,貓哭老鼠地一邊哭一邊喊:
“可憐的甥女呀,你媽是我的親姐姐,她就留下這一點兒骨血喲,我身為皇後竟也保護不了你呀……”她突然轉對兩個堂兄弟,“你們這些個凶手呀……你們原是打算謀害皇帝陛下的,我知道,她趕巧先吃了,我可憐的甥女哇……”
她嫁禍於堂兄弟武惟良、武懷運所獻之食。
李治始終蒙在鼓裏,他相信了武後所說的話――怎麼會懷疑一個人會嫁禍於有血緣關係的堂兄弟呢?於是詔令武惟良、武懷運斬首,所遺後裔改姓為蝮。懷運兄懷亮早卒,其妻善氏仍不恭敬榮國夫人,坐惟良罪投入掖庭宮。武後之母楊氏找岔兒,用荊棘剌條抽打她,打得她皮開肉綻,盡現骨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