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太子賢監國孚眾望 妖母後栽贓廢庶人(1 / 3)

天皇李治立雍王賢為皇太子,便立即敕令太子賢在長安京師監國,隻有遇到重大事情才來東都洛陽請旨。在宮中輔佐太子賢的大臣也作了番調整,委劉仁軌為左仆射,戴至德為右仆射,並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以郝處俊為中書令,張文瓘為侍中,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

左右仆射劉仁軌、戴至德性格殊異,他們經常接到各種投訴牒子,劉仁軌是個好好先生,常以美言許之;戴至德則非常認真,每每據理詰難,被懲罰之人少不了有冤情,密為辨奏。於是美譽皆歸劉仁軌,有人問戴至德為何,戴回答道:

“威福者人主之柄,人臣安得盜取之。”

李治聽人如此說,便更加重用右仆射戴至德。有一個老婆婆有冤屈,本來要上牒給劉仆射,卻誤送到戴仆射手中。戴至德還沒看完,老婆婆發現不對,便說:

“對不起,本牒要呈解事仆射,原來你不是解事仆射,請把牒子還我。”

戴仆射笑了笑,把牒子還給了老婆婆。時人稱戴至德為忠厚長者。張文瓘當時兼任大理卿,聽說要他去做侍中,急得嚎啕大哭。因為他辦事嚴正,諸司奏議,多有糾正,所以天皇李治信任他,委他以侍中的高官。但張文瓘深知,侍中是最接近天皇、天後的內廷之官,夾在這兩個人中間是不好辦事的,所以雖升官而大有懼色。

這時,另一個“天後時期”的重要人物狄仁傑,也要響當當地登場了。那是儀鳳元年(高宗二十七年)四月,天皇、天後從東都洛陽啟駕西還,回到京城大明宮沒住多久,便車駕至九成宮避暑。這是太宗經常去避暑的地方。

九月,大理寺奏稱左威衛大將軍權善才、右監門中郎將範懷義,誤砍了昭陵一棵古柏樹,罪當除名,天皇卻下敕將二人斬首棄市。當時官並不大的大理丞(大理卿下屬官)狄仁傑,就是那個太宗朝的狀元郎,竟跑到九成宮向天皇進諫道:

“權善才、範懷義二人罪不當死!”

天皇李治平靜地說:

“權、範二人竟敢砍昭陵古柏,朕不殺則為不孝。”

狄仁傑固執己見,據理力爭,李治大怒,令狄仁傑滾出去。狄仁傑不僅不滾,他跪下去痛諫道:

“犯顏直諫,自古以為難。臣以為遇桀、紂則難;遇堯、舜則易。今法不至死而陛下特殺之,是法不信於人也,人何所措其手足!且張釋之有言:‘設若盜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處之?’今以一株柏殺二將軍,後代謂陛下為何許也!臣不敢奉詔者,恐陷陛下於不道,且羞見張釋之於九泉!”

李治被狄仁傑一番耿直忠諫所打動,遂改詔為二人除名,流放嶺南。數日後,擢狄仁傑為侍禦史。

由此可見,如貞觀朝魏征、馬周之流的忠諫之士並未完全溟滅。就是重病纏身的天皇李治,也還稍具太宗納諫如流的遺風,他畢竟是李世民的兒子。

李世民的孫子太子賢又是何許樣的人呢?

太子賢當時也是二十三歲,跟被武後毒殺的太子弘同年。太子賢年輕英俊,相貌堂堂,對事情總有自己的獨立見解。他精力旺盛,從小就沒做過一天唯唯諾諾規規矩矩的孩子。他為人爽快活潑,既像祖父太宗喜愛鷹隼駿馬,又愛好琴棋書畫。自幼聰明過人,六七歲能讀詩書經論,且一覽不忘。每讀到《論語》“賢賢易色”,反複誦之。

父皇問他為什麼,他說:

“本性喜愛而已!”

李治曾對李世勣稱讚這個兒子說:

“賢兒真乃聰敏也。”

及至太子賢監國,他又招集諸儒:左庶子張大安、洗馬劉訥言、洛州司戶參軍事格希玄、學士許叔牙、成玄一、史藏諸、周寶寧等共注範曄的《後漢書》,這是非學問淵博且精力過剩的人不可能做到的。這部書將把他的名字永垂後世,比他母後編輯的那數部書不可同日而語。他比起太子弘來更實際,個性更鮮明可愛。如若不是母後武則天的殘害,他完全可能成為第二個李世民,創造新的一輪“貞觀之治”,比他的父皇李治強多了。

但是太子賢從懂事時起,就有個困擾他的惶惑。究竟誰是他的親生母親,一直耿耿於懷。他與太子弘同年,當然不可能是母後武則天的親生皇子。他知道,韓國夫人,十之八九是他的生身之母,宮中早有此一說。而韓國夫人是被她的妹妹謀殺的,每想到此,太子賢便有一種傷心斷腸的痛苦和疑慮。

自從李賢被立為皇太子,天後武則天也是日夜不安。這個同父異母(且是她姐姐)的皇太子,遲早都會知道他自己出生的秘密。武則天並不躲避,過去的一切,她認為自己做得不錯,絲毫也沒後悔之感。

現在這個比太子弘更危險的“養子”當了太子,也隻能嚴密觀察,寧靜以待了。天皇壽限看來指日可待,她在等待太子賢的表現和過錯,一有機會就將他廢黜,然後改立新太子。這是肯定的,因為她有自己的偉大計劃,在丈夫駕崩後,她將以皇子統治為名,行皇太後執政之實。放棄權力,要她退隱閑居,那會要了她的命。她需要立一個聽話的幼子,甘言誘騙嬌養溺愛,可以支配,可以主宰,就像對丈夫一樣。

而太子賢如此聰明,他是不容易被支配被主宰的。鑒於太子弘的暴死,他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小心翼翼離母後遠些,再遠些,尤其要與武後的宴席離得越遠越好,免得再像兄長一樣“吃錯了東西”。他長居京城長安,很少伴駕在父母身邊。

冬十月,天皇、天後車駕還京師,居大明宮。太子賢朝夕進宮向父母請安,但決不在大明宮留飯,留宿。他兀自住在自己的東宮,與群臣處理朝廷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