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四 上 嚴硃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第三十四(2 / 3)

於是王謝曰:\"雖湯伐桀,文王伐崇,誠不過此。臣安妄以愚意狂言,陛下不忍加誅,使使者臨詔臣安以所不聞,誠不勝厚幸!\"助由是與淮南王相結而還。上大說。

助侍燕從容,上問助居鄉裏時,助對曰:\"家貧,為友婿富人所辱。\"上問所欲,對願為會稽太守。於是拜為會稽太守。數年,不聞問。賜書曰:\"製詔會稽太守:君厭承明之廬,勞侍從之事,懷故土,出為郡吏。會稽東接於海,南近諸越,北枕大江。間者,闊焉久不聞問,具有《春秋》對,毋以蘇秦從橫。\"助恐,上書謝稱:\"《春秋》天王出居於鄭,不能事母,故絕之。臣事君,猶子事父母也,臣助當伏誅。陛下不忍加誅,願奉三年計最。\"詔許,因留侍中。有奇異,輒使為文,及作賦頌數十篇。

後淮南王來朝,厚賂遺助,交私論議。及淮南王反,事與助相連,上薄其罪,欲勿誅。廷尉張湯爭,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助竟棄市。

硃買臣字翁子,吳人也。家貧,好讀書,不治產業,常艾薪樵,賣以給食,擔束薪,行且誦書。其妻亦負戴相隨,數止買臣毋歌嘔道中。買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買臣笑曰:\"我年五十當富貴,今已四十餘矣。女苦日久,待我富貴報女功。\"妻恚怒曰:\"如公等,終餓死溝中耳,何能富貴!\"買臣不能留,即聽去。其後,買臣獨行歌道中,負薪墓間。故妻與夫家俱上塚,見買臣饑寒,呼飯飲之。

後數歲,買臣隨上計吏為卒,將重車至長安,詣闕上書,書久不報。待詔公車,糧用乏,上計吏卒更乞丐之。會邑子嚴助貴幸,薦買臣,召見,說《春秋》,言《楚詞》,帝甚說之,拜買臣為中大夫,與嚴助俱侍中。是時,方築朔方,公孫弘諫,以為罷敝中國。上使買臣難詘弘,語在《弘傳》。後買臣坐事免,久之,召待詔。

是時,東越數反複,買臣因言:\"故東越王居保泉山,一人守險,千人不得上。今聞東越王更徙處南行,去泉山五百裏,居大澤中。今發兵浮海,直指泉山,陳舟列兵,席卷南行,可破滅也。\"上拜買臣會稽太守。上謂買臣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今子何如?\"買臣頓首辭謝。詔買臣到郡,治樓船,備糧食、水戰具,須詔書到,軍與俱進。

初,買臣免,待詔,常從會稽守邸者寄居飯食。拜為太守,買臣衣故衣,懷其印綬,步歸郡邸。直上計時,會稽吏方相與群飲,不視買臣。買臣入室中,守邸與共食,食且飽,少見其綬,守邸怪之,前引其綬,視其印,會稽太守章也。守邸驚,出語上計掾吏。皆醉,大呼曰:\"妄誕耳!\"守邸曰:\"試來視之。\"其故人素輕買臣者入內視之,還走,疾呼曰:\"實然!\"坐中驚駭,白守丞,相推排陳列中庭拜謁。買臣徐出戶。有頃,長安廄吏乘駟馬車來迎,買臣遂乘傳去。會稽聞太守且至,發民除道,縣長吏並送迎,車百餘乘。入吳界,見其故妻、妻夫治道。買臣駐車,呼令後車載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園中,給食之。居一月,妻自經死,買臣乞其夫錢,令葬。悉召見故人與飲食諸嚐有恩者,皆報複焉。

居歲餘,買臣受詔將兵,與橫海將軍韓說等俱擊破東越,有功。征入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

數年,坐法免官,複為丞相長史。張湯為禦史大夫。始,買臣與嚴助俱侍中,貴用事,湯尚為小吏,趨走買臣等前。後湯以延尉治淮南獄,排陷嚴助,買臣怨湯。及買臣為長史,湯數行丞相事,知買臣素貴,故陵折之。買臣見湯,坐床上弗為禮。買臣深怨,常欲死之。後遂告湯陰事,湯自殺,上亦誅買臣。買臣子山拊官至郡守,右扶風。

吾丘壽王字子贛,趙人也。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詔。詔使從中大夫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遷侍中中郎,坐法免。上書謝罪,願養馬黃門,上不許。後願守塞扞寇難,複不許。久之,上疏願擊匈奴,詔問狀,壽王對良善,複召為郎。

稍遷,會東郡盜賊起,拜為東郡都尉。上以壽王為都尉,不複置太守。是時,軍旅數發,年歲不熟,多盜賊。詔賜壽王璽書曰:\"子在朕前之時,知略輻湊,以為天下少雙,海內寡二。及至連十餘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職事並廢,盜賊從橫,甚不稱在前時,何也?\"壽王謝罪,因言其狀。

後征入為光祿大夫侍中。丞相公孫弘奏言:\"民不得挾弓弩。十賊彍弩,百吏不敢前,盜賊不輒伏辜,免脫者眾,害寡而利多,此盜賊所以蕃也。禁民不得挾弓弩,則盜賊執短兵,短兵接則眾者勝。以眾吏捕寡賊,其勢必得。盜賊有害無利,且莫犯法,刑錯之道也。臣愚以為禁民毋得挾弓弩便。\"上下其議。壽王對曰:

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安居則以製猛獸而備非常,有事則以設守衛而施行陣。及至周室衰微,上無明王,諸侯力政,強侵弱,眾暴寡,海內B635敝,巧詐並生。是以知者陷愚,勇者威怯,苟以得勝為務,不顧義理。故機變械飾,所以相賊害之具不可勝數。於是秦兼天下,廢王道,立私議,滅《詩》、《書》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墮名城,殺豪桀,銷甲兵,折鋒刃。其後,民以EF7C鋤B258梃相撻擊,犯法滋眾,盜賊不勝,至於赭衣塞路,群盜滿山,卒以亂亡。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舉俊才,興學官,三公有司或由窮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內日化,方外鄉風,然而盜賊猶有者,郡國二千石之罪,非挾弓弩之過也。《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執,執射乎?\"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詩》雲\"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言貴中也。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為禁也。且所為禁者,為盜賊之以攻奪也。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於重誅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竊以為無益於禁奸,而廢先王之典,使學者不得習行其禮,大不便。

書奏,上以難丞相弘。弘詘服焉。

及汾陰得寶鼎,武帝嘉之,薦見宗廟,臧於甘泉宮。群臣皆上壽賀曰:\"陛下得周鼎。\"壽王獨曰非周鼎。上聞之,召而問之,曰:\"今朕得周鼎,群臣皆以為然,壽王獨以為非,何也?有說則可,無說則死。\"壽王對曰:\"臣安敢無說!臣聞周德始乎後稷,長於公劉,大於大王,成於文、武,顯於周公,德澤上昭,天下漏泉,無所不通。上天報應,鼎為周出,故名曰周鼎。今漢自高祖繼周,亦昭德顯行,布恩施惠,六合和同。至於陛下,恢廓祖業,功德愈盛,天瑞並至,珍祥畢見。昔秦始皇親出鼎於彭城而不能得,天祚有德而寶鼎自出,此天之所以與漢,乃漢寶,非周寶也。\"上曰:\"善。\"群臣皆稱萬歲。是日,賜壽王黃金十斤。後坐事誅。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