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四 下 嚴硃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第三十四(1 / 3)

嚴安者,臨菑人也。以故丞相史上書,曰:

臣聞《鄒子》曰:\"政教文質者,所以雲救也,當時則用,過則舍之,有易則易之,故守一而不變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民離本而徼末矣。未不可徒得,故搢紳者不憚為詐,帶劍者誇殺人以矯奪,而世不知愧,故奸軌浸長。夫佳麗珍怪固順於耳目,故養失而泰,樂失而淫,禮失而采,教失而偽。偽、采、淫、泰,非所以範民之道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無已,犯法者眾。臣願為民製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耀以和其心。心既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營,則盜賊銷,盜賊銷,則刑罰少;刑罰少,則陰陽和,四時正,風雨時,草木暢茂,五穀蕃孰,六畜遂字,民不夭厲,和之至也。\"

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餘歲,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餘年,故五伯更起。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內,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強陵弱,眾暴寡。田常篡齊,六卿分晉,並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強國務攻,弱國修守,合從連衡,馳車轂擊,介胄生蟣虱,民無所告訴。

及至秦王,蠶食天下,並吞戰國,稱號皇帝,一海內之政,壞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鍾D73B,示不複用。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鄉使秦緩刑罰,薄賦斂,省繇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篤厚,下佞巧,變風易俗,化於海內,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循其故俗,為知巧權利者進,篤厚忠正者退,法嚴令苛,諂諛者眾,日聞其美,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將兵以北攻強胡,辟地進境,戍於北河,飛芻挽粟以隨其後。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攻越,使監祿鑿渠運糧,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曠日持久,糧食乏絕,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掛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陳勝、吳廣舉陳,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吳,田儋舉齊,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穀,豪士並起,不可勝載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無尺寸之勢,起閭巷,杖棘矜,應時而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會,壤長地進,至乎伯王,時教使然也。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絕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強,不變之患也。

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E531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今中國無狗吠之警,而外累於遠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於匈奴,非所以安邊也。禍BB48而不解,兵休而複起,近者愁苦,遠者驚駭,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鍛甲摩劍,矯箭控弦,轉輸軍糧,未見休時,此天下所共憂也。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幾千裏,列城數十,形束壤製,帶脅諸侯,非宗室之利也。上觀齊、晉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覽秦之所以滅,刑嚴文刻,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幾千裏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萬世之變,則不可勝諱也。

後以安為騎馬令。

終軍字子雲,濟南人也。少好學,以辯博能屬文聞於郡中。年十八,選為博士弟子。至府受遣,太守聞其有異材,召見軍。甚奇之,與交結。軍揖太守而去,至長安上書言事。武帝異其文,拜軍為謁者給事中。

從上幸雍祠五畤,獲白麟,一角而五蹄。時又得奇木,其枝旁出,輒複合於木上。上異此二物,博謀群臣。軍上對曰:

臣聞《詩》頌君德,《樂》舞後功,異經而同指,明盛德之所隆也。南越竄屏葭葦,與鳥魚群,正朔不及其俗。有司臨境,而東甌內附,閩王伏辜,南越賴救。北胡隨畜薦居,禽獸行,虎狼心,上古未能攝。大將軍秉鉞,單於奔幕;票騎抗旌,昆邪右衽。是澤南洽而威北暢也。若罰不阿近,舉不遺遠,設官俟賢,縣賞待功,能者進以保祿,罷者退而勞力,刑於宇內矣。履眾美而不足,懷聖明而不專,建三宮之文質,章厥職之所宜,封禪之君無聞焉。

夫天命初定,萬事草創,及臻六合同風,九州共貫,必待明聖潤色,祖業傳於無窮。故周至成王,然後製定,而休征之應見。陛下盛日月之光,垂聖思於勒成,專神明之敬,奉燔瘞於郊官,獻享之精交神,積和之氣塞明,而異獸來獲,宜矣。昔武王中流未濟,白魚入於王舟,俯取以燎,群公鹹曰\"休哉!\"今郊祀未見於神祇,而獲獸以饋,此天之所以示饗,而上通之符合也。宜因昭時令曰,改定告元,苴白茅於江、淮,發嘉號於營丘,以應緝熙,使著事者有紀焉。

蓋六B06B退飛,逆也;白魚登舟,順也。夫明暗之征,上亂飛鳥,下動淵魚,各以類推。今野獸並角,明同本也;眾支內附,示無外也。若此之應,殆將有解編發、削左衽、襲冠帶、要衣裳而蒙化者焉。斯拱而俟之耳!

對奏,上甚異之,由是改元為元狩。後數月,越地及匈奴名王有率眾來降者,時皆以軍言為中。

元鼎中,博士徐偃使行風俗。偃矯製,使膠東、魯國鼓鑄鹽鐵,還,奏事,徙為太常丞。禦史大夫張湯劾偃矯製大害,法至死。偃以為《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萬民,顓之可也。湯以致其法,不能詘其義,有詔下軍問狀,軍詰偃曰:\"古者諸侯國異俗分,百裏不通,時有聘會之事,安危之勢,呼吸成變,故有不受辭造命顓己之宜;今天下為一,萬裏同風,故《春秋》'王者無外'。偃巡封域之中,稱以出疆何也?且鹽鐵,郡有餘臧,正二國廢,國家不足以為利害,而以安社稷存萬民為辭,何也?\"又詰偃:\"膠東南近琅邪,北接北海,魯國西枕泰山,東有東海,受其鹽鐵。偃度四郡口數、田地,率其用器食鹽,不足以並給二郡邪?將勢宜有餘,而吏不能也?何以言之?偃矯製而鼓鑄者,俗及春耕種贍民器也。今魯國之鼓,當先具其備,至秋乃能舉火。此言與實反者非?偃已前三奏,無詔,不惟所為不許,而直矯作威福,以從民望,幹名采譽,此明聖所必加誅也。'枉尺直尋',孟子稱其不可;今所犯罪重,所就者小,偃自予必死而為之邪?將幸誅不加,欲以采名也?\"偃窮詘,服罪當死。軍奏\"偃矯製顓行,非奉使體,請下禦史征偃即罪。\"奏可。上善其詰,有詔示禦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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