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畫傳》與《傅雷畫傳》(2 / 3)

傅雷,他把畢生的時間,凝固在十五卷《傅雷譯文集》中,共約五百萬言。他把手中的筆,化為一座架在中法之間的文學橋梁,這座文學橋梁,永存於人世。

至於《傅雷家書》,卻是傅雷生前連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出版的書。然而,如今傅雷最廣為人知的著作,就是《傅雷家書》。《傅雷家書》的影響,甚至超過了傅雷的譯著。

為什麼一本家書集,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生於艱難,死於危世。傅雷的一生,曆處逆境。他的這些家書,在寫作時隻是與兒子作紙上傾談,無拘無束,心裏怎麼想的,筆下就怎麼寫,用不著擔心“審查”,也用不著擔心“批判”。它是傅雷思想的真實流露,呈現在讀者麵前的是一顆純真的心靈。《傅雷家書》的巨大魅力,正是在於傅雷高尚的人格力量。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可以說是傅雷品格的生動寫照,他非常喜歡這兩句詩。

這是《全漢三國兩晉南北朝詩》中無名氏的詩,原作全文是:

生年不滿百,

常懷千歲憂。

晝短苦夜長,

何不秉燭遊。

原意是說,人的生命不滿百歲,可是常常為身後的事憂愁不已。既然人生短暫,又晝短夜長,何不持燭夜遊,及時行樂呢?原詩的意思是消極的、頹廢的。

但是,傅雷先生截取了前兩句,含義就大不相同。1963年7月22日,他在給傅聰的信中寫道:“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此二語可為你我寫照。”

1985年5月27日,我在上海采訪傅聰時,他說,他的父親傅雷最喜歡這兩句詩,作為座右銘。他的父親的特點就是“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傅聰說,父親總是憂國憂民,為整個人類的命運擔憂。他是一個想得很多、想得很遠、想得很深的人,是一個內心世界非常豐富的人。

傅聰記得,在1948年,印度民族運動的領袖甘地被極右派刺死,消息傳來,父親傅雷悲憤交集,三天吃不好飯……正因為父親“常懷千歲憂”,所以他的心靈常受煎熬,常處於痛苦之中。

傅聰還對我說,他的父親是“五四”一代中國典型的知識分子。知識分子,不應當隻是理解為“有知識的人”,亦即英文中的Intellectual。知識分子應當是Instruction,即有思想的人。知識分子是社會進步的先鋒隊。也正因為這樣,許多進步的知識分子在曆史上總是命運坎坷,如伽利略、哥白尼等。他們總是保持自己獨立的見解,不做“順民”。

《傅雷家書》,也可以說是一本憂國之書,憂民之書。盡管傅雷受極“左”路線迫害,不得不終日蝸居,與世隔絕,但是他的心是博大無涯的,緊緊地與國家的命運、人民的哀樂相連。

傅聰說,透過父親寫給他的那麼多家書,足以看出父親是一個非常熱情的人,充滿父愛的人。《家書》談的是做人的原則、藝術的修養。父親既熱情,又細致,細小到衣、食、住、行都要管,什麼都替你想到了。傅聰坦率地說,有優點必然有缺點,他以為父親過於嚴格、慎微。他大笑道,幸虧他一半像父親,另一半像母親,他從母親那裏繼承了寬容、樂天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