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菲爾絕戀
那是1938年的夏天,23歲的德國青年肖恩跟隨叔父來到巴黎。叔父是一位精力充沛的汽車經銷商,他來巴黎有很多的事情,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於是,肖恩便獨自遊覽起了巴黎,他先領略了塞納河兩岸旖旎的風光,又去了輝煌壯麗的盧浮宮和凡爾賽宮,然後沿著香榭麗舍大街一路走去,體味這座世界名城非凡的意蘊。接著,他又去觀賞了著名的凱旋門。
那天,頂著在蒙蒙的細雨,肖恩來到了舉世矚目的埃菲爾鐵塔前。仰望眼前這一人類建築史上的奇觀,他油然而生一種敬慕。他是一位大三的學生,所學的專業就是城市建築學。他對埃菲爾鐵塔已有了比較詳盡的了解,從它的設計到建築的整個過程,都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但那都是在閱讀中獲取的,而此刻,這偉大的建築就矗立在他麵前,他就要走上前去,親手去觸摸一下那些被賦予了深厚的文化意蘊的鋼鐵。
他正心情激動地向前走去,忽然,在他的左前方不遠處,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搖晃著身子,向後仰去,他緊跑兩步,但還是沒有接住那位她,老婦人肥胖的身軀重重地摔倒在地。起初,他還以為老人是心髒病猝發,等走近了,才知道老婦人是眩暈症發作,才突然摔倒的。
躺在地上的老婦人,一手按著受傷的大腿,一手撐地想站起來。肖恩上前想幫她一下,老婦人忽然痛苦地咧咧嘴,顯然她傷得不輕。老婦人向肖恩求援,小夥子,幫我打個電話,叫一台救護車,送我去附近的醫院,再通知一下我的孫女。
肖恩的法語還不錯,老人的話全能聽懂,他安慰老人,沒問題,我懂得怎麼做。
救護車很快到了,他陪同老婦人去了醫院,陪同著老人做了一係列的檢查。還好,已年屆八旬的老人,隻是大腿骨折了,身體其它部位並無大礙。
老人的孫女斯芬娜匆匆地趕到了,看到病榻上的祖母,小女孩含著眼淚,輕輕地嗔怪祖母不該獨自上街,摔傷了自己,把她也嚇壞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眩暈了,現在沒大事了,醫生說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對了,你可要好好謝謝這位德國來的小夥子。老婦人指著身邊的肖恩,眼睛裏滿是慈愛。
斯芬娜趕緊擦去眼角的淚珠,向肖恩深鞠一躬,謝謝你救了我的祖母,上帝也會感謝的。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肖恩竟有些靦腆得手足無措了。四目相對時,肖恩驚訝地發現,斯芬娜是一個非常漂亮的法國女孩,尤其是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散著令人過目難忘的魅力。
當得知斯芬娜剛剛接到巴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學的也是建築學時,肖恩興奮地說,我們以後就是同行了,應該互相交流啊。
你是師兄,你可要多幫助我啊。斯芬娜甜甜的笑容,是那樣的美。
沒問題,如果我有需要你幫助的,你也不能拒絕啊。那一刻,肖恩突然在心底感謝斯芬娜的祖母,讓他有緣認識眼前這位可愛的法國女孩。
那當然了。斯芬娜回答得很幹脆,她也喜歡上了眉清目秀的肖恩。
隨後,斯芬娜陪同肖恩登上了埃菲爾鐵塔,兩人並肩而立,極目遠眺,巴黎的美景盡收眼底。微風輕輕拂過,兩人內心蕩起了輕輕的漣漪。
回國後,兩人開始頻繁地通信,兩顆心也貼得更近了,那一段跨國之戀,讓兩個年輕人感覺到了生活的甜蜜和人生的美好。他們在信中相約,一定加倍努力學習,將來一起設計出讓後代讚歎的建築。
然而,沒過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戰便幾乎讓整個歐洲都陷入了戰火中。隨著巴黎的失陷,斯芬娜跟隨著父母逃難到了瑞士。肖恩也在大學畢業半年後,被強行征召入伍。愈演愈烈的戰爭,徹底中斷了熱戀中的兩個年輕人的聯係。
1943年,肖恩所在的部隊被派往法國,肖恩和兩位要好的朋友冒著危險,來到冷清的埃菲爾鐵塔下。他悄悄地掏出當年與斯芬娜在鐵塔前的合影,偷偷地吻了吻,內心翻湧著說不出的甜蜜與苦澀。
在諾曼底戰役中,肖恩受傷被俘,他沒有任何挫敗感,反而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他想,他已退出了那該死的戰爭,最令他痛心的是,斯芬娜寫給他的那些陪伴他無數次穿過槍林彈雨的書信,在他受傷後全都下落不明了。
在戰俘營裏,肖恩不斷地猜想斯芬娜與他音訊杳無後的情況:她現在哪裏?戰爭沒有傷害著她吧?她和他還會有夢想的未來嗎?每一個問題,都撕咬著他的神經,讓他疼痛不已,卻忍不住一再追問。
戰爭終於徹底結束了。帶著傷痛,肖恩回到了滿目瘡痍的柏林。那場不堪回首的戰爭,讓他失去了親愛的父母和可愛的弟弟,失去了尊敬的叔父。而他縈繞在心頭的斯芬娜,仍然一直下落不明。
經過一段黯然神傷的日子後,肖恩意識到自己不能總是陷在往事的回憶中,而必須要振作起來,他相信:不管斯芬娜如今在哪裏,她都一定會希望自己還有夢想,還有充滿陽光的生活。
他進了一家建築設計院,幫助人們重建被戰火摧毀的家園。即使是在那些特別忙碌的日子裏,他也沒放棄打探斯芬娜的消息,他甚至委托好友去巴黎大學查詢過。然而,他一次次的努力,換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斯芬娜仿佛在人間消失了,再沒有她的任何音訊。
肖恩四十歲那年,與一位建築師結婚了。兩人一同走過了三十年平平靜靜的婚姻生活,他們沒有生育一個孩子,那些散落在城鄉間的大大小小的建築物,凝聚了他們無數的心血,成了他們熱愛的孩子。
妻子病逝後,肖恩獨自生活了十年後,就搬到了自己設計建造的敬老院裏。就在他淡然地望著鏡中一天天蒼老的麵額,等待著去天堂與親人相聚時,他偶然在一張報紙上讀到了一篇署名斯芬娜的文章,作者在文中講述了自己的初戀,雖然沒有寫出他的名字,但他還是根據文中所提及的那些細節,斷定寫文章的斯芬娜就是他苦苦尋覓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