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方法是‘借刀殺人’!”
王明明睜大了眼睛:“殺他們?借個人?”
“不,我是打個比方,沒那麼嚴重。”王大愣說得嚴肅而輕鬆,“你比如說,現在隊裏,李晉這夥小子和袁大炮他們矛盾很大,怎麼挑動得讓他們去鬥。聽說他們前幾天清山大會戰就差點兒幹起來嘛!”
……
王大愣繼續說:“其次是‘暗箭傷人’,我這也是打個比方,你想想,那幫小子不就是常和咱們弄暗的嗎!”
王明明聽著直點頭。
王大愣又是訓話,又是灌輸,直到丁香喊他倆去菜地買大白菜漬酸菜,才算罷了。
傍晚。
王大愣一家盤腿圍著小炕桌在吃飯,丁香端起盤子到外屋廚房去添菜,聽得外邊大道上傳來一片亂糟糟的聲音和汽車喇叭響,把菜盤子往鍋台上一放,走出障子大門一看,一幫知青正從一輛紅色大客車和兩輛解放牌大卡車上下來,急忙回屋報告:“李晉那幫小子讓場部給截回來了,拉了三輛車呢。”
“你說什麼?”王大愣的屁股轉了個九十度,蹭下了炕,趿拉著鞋走出障子門,心裏納悶,“我以為姓肖的截不回來,看來,姓肖的還真有點兒本事,這是一幫驢呀……”
王明明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王大愣:“也不知道是怎麼處理他們的,白鬧了?王肅主任要是活著,可不能饒了這幫小子!”
“明明,”王大愣吩咐,“快點兒去把你舅舅找來,就說我和你媽媽找他有急事兒!”
“哎呀,找那個窩囊廢有啥用?”
“快去,少說這類話。”
“嗯哪。”王明明去了。
王大愣回到屋裏,沒心思吃飯了,趿拉著鞋呱噠呱噠地又來來回回踱起步來。
“你這個老東西,”丁香端著盛滿土豆絲炒辣椒的盤子一邁門檻就嘟囔,“可真是吃鹹的操心淡的,他們鬧他們的去唄,又不鬧騰你,截回來又怎麼樣?處理重處理輕又怎麼樣?還以為你是當年的大連長呢?你就蔫兒巴登的給我呆著得了,我看是吃飽撐的,找人家他舅幹什麼?”她有意無意向他報告個新聞,沒想到他還關心起來了。
王大愣心煩意亂,一瞪眼珠子:“老娘們懂個屁!你瞎叭叭什麼玩意兒,老實點呆著得了。”他最忌諱別人用當年“大連長”三個字來挖苦他。丁香不長記性似的,每說一次,他都發一次火,總以為這是含沙射影地牆倒眾人推,人要是不行了,連自己的老婆子都閑言碎語,今天要是不去找來丁向東,非了桌子砸幾個碗。“大連長”時怎麼的,小興安農場的一絕,誰堂堂豎過三塊碑,就打不算最後一塊,哪塊不是我王大愣的功勞,特別是,特別是這場子,是我王大愣踏查荒原領著在這裏開第一犁建起來的呀!
“行了行了,任你就是!”丁香也是一次次地讓他給鬧怕了,像是賠禮,又像是發泄。她這些年,也像是王八掉進灶坑裏--憋氣又窩火。他官場順利的時候,也是一起跟著他高興,有不順的時候,一起跟著他上火。就是那回堵住他和香水梨胡搞,他跳窗而逃後,算是上火又傷心,活了大半輩子,沒想到他在外邊還玩野娘們,也就拿他不當大事了,沒少嘟嘟,又拗不過他,說來也算是一種發泄,在王大愣那裏,叫牆倒眾人推。
“姐夫,”丁向東一進門就問,“你和姐姐找我有事?”
王大愣滿臉堆笑:“向東,你坐,快坐!吃飯了沒有?沒吃讓你姐姐給盛上,還有酒。我陪你喝一盅。”
“哪有心思吃飯?”
“咋的啦?”王大愣關心的樣子,“民以食為天,身體是自己的。”
“唉,”丁向東歎口氣,“鄭書記去場部開會,張隊長沒捂治住,我也沒勸住,李晉那幫小子要去北京鬧返城,到場部讓肖書記給整回來了。這不說明我和張隊長都是無用嘛?上火,真上火呀!”
“你不是給肖書記打電話了嗎?”
“是。”
“這就行了,這就沒責任了,你還有功了,要是不報告,李晉這幫小子活驢似的,還不一杆子插到北京才怪哩!”王大愣順著丁向東說好話,目的在於問結果,“沒聽說肖書記怎麼處理這樁子事情?”
“姐夫呀,”丁向東說,“叫我說,以後這類事情你就少打聽吧,免得惹是非呀,咱啥身板還不知道嘛!”
“啊?”王大愣剛想問,你說我是什麼身板,壓住心火又咽了回去,心想,真是拿這套號榆木腦袋沒辦法。你說他一點兒也沒有親疏觀念吧,還不是,王明明的工作安排問題,就找了鄭風華;說他有親疏觀念吧,王明明強奸白玉蘭那陣子,他聽說後拎著棍子又是罵又是攆,口口聲聲要砸斷王明明的腿,連自己要去說情減刑時,也暴跳如雷。對他真是氣不得,樂不得,過日子大事小事又斷不了要找他,隻好順毛摩挲。
他支支吾吾說:“我是不想多問,怕你吃了他們的虧呀。”
“吃他們的虧?”丁向東一挺胸脯,“姐夫,你就放心吧,我這貧協主席可不是好惹的茬子,他敢惹惹試試!”接著問,“姐夫,有什麼事你說吧?”
“沒,沒……沒……”王大愣結結巴巴地說,“沒啥,你忙就走吧,找你來嘮會兒喀。”
“哎喲,”丁向東略顯出不高興,“我忙得腳踩後腦勺,你還找我來嘮閑喀……可真是的!”說著怏怏不悅地走了。
王大愣朝著他走出家門口的背影哼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瞧那熊雞巴樣,當幾天副隊長不知姓啥好了!要是沒有我,能他媽有你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