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彩雲有了婆家。對象叫八斤,在鎮糧站扛腳。
彩雲和八斤隻幽會過一次,在村北那座古老的木橋下。那夜,彩雲默默地望著星星。天上有,水裏也有。八斤湊近她,人高馬大的小夥子,說話卻細若蚊蠅:“俺要去鎮上賣力氣,掙錢結……結婚。”
彩雲不想結婚,就想倆人這麼麵對麵呆著,心癢癢的,誰也不說話,甜甜地享受這新奇。
八斤去了鎮上。
忽一日,省裏開來了工程隊。這裏要修一條公路,需拆除木橋,重建水泥的。於是,不論白晝黑夜,村北都是火爆爆,熱鬧鬧的,開鍋一般。
彩雲完全被新橋吸引了。有了這座橋,一出門就能乘車去北京了。
彩雲認識了借住在她家的工程隊楊副隊長。楊是北京人,生得白生生的,精瘦,文弱。可吹哨、晃旗、指揮吊車,蠻神氣哩!有一次,他跳進河裏,去拴水底的橋板,隻穿著窄窄的褲頭。上岸後,腿打哆嗦,胸脯劃了個大口子,沁著血。可嘴還笑,笑得穩健、剛毅。
彩雲看著心疼。她拎著一瓶“劉伶醉”走進楊副隊長的房間。她想讓他驅驅寒氣。
他正在床上躺著,胸脯纏著藥布。接過“劉伶醉”,他盯著彩雲,眼裏閃著亮光。好灼人!
彩雲大膽地接了男子漢的目光,用小手撫著藥布:“疼嗎?”
“不!”他說著,搭住了她的手。小手柔柔的,好光滑。他不自禁地往懷裏拉。
彩雲身子前傾。他慢慢擁住她。彩雲想掙脫,卻無力,心癢癢的,閉了眼。她想起了那夜在木橋下。天,水,星……
楊副隊長送她一條喬其紗連衫裙,杏黃色的。
八斤回來了。
在工地,八斤找到楊副隊長,一拳打了他個滿臉花。楊一趔趄,趴在地上。
八斤散了彩雲。
工程隊走了。彩雲來到峻工的水泥橋上。河穀的風悠悠吹過,杏黃的裙裾不停地飄曳。遠處,一輛“解放”風馳電掣般駛來,鳴著響笛。彩雲橫向橋心。瞬間,橋上漾起一片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