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教室門口，夏魁便看到教學樓正麵的操場，那些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學生正在操場上集合，到處都充滿了學校特有的清閑。說道清閑也僅是相對他而言，高中和大學就是一道人生的門檻，跨過去後就會輕鬆很多。當然，這並不是說在大學裏就不需要努力，隻是學習起來沒有那麼大的壓力罷了。第四節上課的時間已經臨近中午，春末夏初晨日的涼風被太陽烤暖，尚且顯得孤單的蟬鳴聲乘著風傳了過來。然而耳邊的風聲，卻是由他奔跑而創造出來的。憑著代替夏菊上課的因緣際會，他才得以在畢業之後又一次踏進母校。然而現在卻要急急忙忙的跑回去，連回顧一下舊時軼事的機會都沒有。學校這樣的場所是十六七歲少年男女的活動領域，對於他這個實際年齡超過二十，心理年齡超出三十的人來說，絕不是一個合適生活的地方。隻是他稚嫩的外表卻很適合他在這裏呆著，他的長相在大學裏反倒會讓人覺得格格不入。他讀高中的時候一直想著快點畢業，可一等他畢業，內心又有些戚戚的感覺，就好像又失去了一個容身之所。現在這所學校對他來說真的成了別人的場所，他成了學校需要防範的校外人士，變成了一個非法入侵者。更何況以中國的情況而言，校服變遷史實在令人結舌，每兩年校服都會有所改變，學生和家長不得不掏錢買新校服才能上學。不穿校服還要被記過和通報批評。現在這個母校對他來說，的確跟一所完全陌生的學校一樣，並沒有多大的差異。從操場通往校門的直道不是很寬敞，畢竟設計的初衷是給學生通行，而不是讓兩輛卡車並駕齊驅。聳立的樹木灑落下濃濃的陰影，直道兩旁幾何圖形的草坪散發出濃綠的色調。正因為整理得太過幹淨，又不給學生在裏麵行走，反而缺乏一種植物茂盛的印象。他沒有重回母校懷抱的感慨，一股失去依靠似的懷舊情感在心頭遊移著。莫名的夢境讓他失魂落魄，甚至有一種無依無靠的感覺。——無刺激源產生的妄想？脫離客觀現實的行為？明顯的紊亂或行為緊張？如果不是“病程”沒超過一個月，按照CCMD－3的診斷標準，夏魁已經能給自己下精神分裂症的診斷了。中學和大學間最大的差異便在於其“嚴格”的製度，最顯而易見的就是無法自由出入校園。特別是上課期間，學生想要離開學校，就必須要獲得辦公室蓋章的請假條。即使是在匆忙的奔跑中，夏魁也不會犯被門衛抓住或是跟門衛理論的錯誤。甚至連樣貌都沒給門衛看到，他衝到學校的門前，飛跳起來猛踹一下鐵門。這一跳起碼有一米多高，重心隨著下身向後反衝，他的上身仍然保持前衝的慣性。趁著下身後移和上身前衝，他抓住鐵門二米多高的地方，以手接觸的地方為圓心，用一個後空翻把自己甩出了校門外。類似的小技巧在“霸者之證”中還有很多，雖然不知道它是不是真實存在，但這並不妨礙夏魁在現實中借用其中的技巧。學校的圍牆上布置有玻璃渣，如果學校圍牆不是那麼為危險，亦或者圍牆附近有一棵樹，他就不會選擇從正門直接突破了。他完全可以想象，一次光明正大的逃學會給妹妹帶來多大的麻煩，所以他盡可能的不會讓人看清他的臉。坐在門衛室裏的門衛，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多麼流暢，多麼華麗，多麼明目張膽的逃學啊！他真想立刻就把監控錄像的內容曬到**上去。不過他現在暫時還沒有這個空閑施行，身為一個門衛，怎麼可能坐視學生逃學！事出突然，那女學生又行動迅速，門衛追出門衛室就已經知道追不上她。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一個剛從校門出去的老師還沒走遠，他邊追邊喊道：“孫老師、孫老師，快抓住那個逃學的女生！”（有學生逃學？！）孫紅梅教學八年，從沒見過被門衛發現了還敢逃學的學生。她今年三十歲，正職壯年，反應何其之快，剛察覺身邊一竄出一道人影，伸手一撈便抓了個正著。那逃學的學生被她抓住，轉過身來正要掰掉她的手，她也因此看到了那學生的樣貌。“夏菊！”孫紅梅驚訝地叫道。“孫老師！”夏魁同樣認出了對方。想不到三年……不，十三年的再會，竟然會在這種情形之下再會……他高中曾經暗戀的對象。“放——手——！”夏魁用力想要抽開手臂。（好大的力氣。）孫紅梅詫異。身為班主任，自己學生的狀況她最清楚不過了，夏菊這孩子一年到頭都在生病，身體好一些的時候即使拿掃帚都難拿。“怎麼哭了？”孫紅梅問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眼淚就是止不住。”夏魁掙開一隻手，卻反被孫老師整個人抱住，他搖頭說道：“快放開我，我要回家！”“你要說清楚我才能放手啊。”孫老師堅決道。眼看門衛越追越近，夏魁幹脆抱起孫老師，帶著她一起衝下傾斜的校道。一追一趕，雖然逃學學生的速度慢了許多，可門衛還是追不上他的速度。而門衛又不能離開校門太遠，門衛室裏值班的隻有他一個，隻有上下學的時候門衛才會聚集在一起。校門沒有一個人看著就可以判定為擅離職守，追捕逃學的學生卻不是他的本職，況且那學生還帶著一個老師。門衛追了小半段路便不再追上去。當他調轉回頭快要回到校門的時候，卻發現又有一個學生正在“逃學”，不過旁邊有一個老師陪著她……話說夏魁流著淚衝出教室之後，英語老師在眾多學生“你完了！”的目光中慌了神。要知道這是她的課，那女生是在她的課上被她罵出了教室。學生要是在外麵要想不開尋死，或者遇到意外有個三長兩短，那麼“惡毒老師”的稱謂毫無疑問會落到她頭上。於是她急忙問出跟“夏菊”最熟的學生是誰，然後讓全班自習，帶著琳雨出來“夏菊”最可能去的地方。琳雨當然不能帶馬慧珍找到夏魁，正版的夏菊她倒是知道在哪裏。要糊弄老師的話，隻要去夏家就行了，她相信以菊姐古靈精怪的性格，肯定能擺平這件事。夏魁的家在桃園小區，那裏原本是由一堆四合院群組成的小區，直到近十年經濟發展，小區漸漸被改建成了洋房小區。被抱著跑了這麼長的路，孫紅梅用疑問的語氣輕輕問道：“夏魁？”“嗯。”夏魁表示肯定的應了一聲，高中期間他曾經在代替妹妹上學的時候被孫老師抓到過。追兵已經不在，也快到了家附近，他放下孫老師，摘掉箍在頭上的假發。“啊，你這不是越變越漂亮了嘛？”孫紅梅挪揄似地笑道：“為什麼哭？”“到家再說。”夏魁回答道，他望著一點都沒有改變的溫柔的臉，也微微笑了笑。隻是淚水仍在下落，孫紅梅覺得他笑起來有些勉強。“一轉眼就要大學畢業了吧？今年有空來幫夏菊‘領’畢業證了嗎？”孫紅梅說這話已經不能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甚至有種“來代你妹妹上課完剩下的可是吧”的美好意願。“承蒙您的照顧。”夏魁領了她的好意，但他哭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個，就連他自己也製止不了淚水的下落。短暫的寒暄過後，他帶著孫老師匆匆向家的方向走去。當他接近自家的房子時，他看到兩輛警車停在門前，房子外零零散散的站著一群圍觀的人……見到這幅情景，他的心都涼了半截。警車不會無緣無故停在民房前，小區居民也不會因為一些小事來圍觀，就好像是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故過似的。“夏魁，沒事的啦。”孫紅梅朝著夏魁微笑，仿佛在告訴夏魁這兩輛警車的警察其實是來做人口普查的。夏魁也報以僵硬的笑容，推開人群擠進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