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來,我們一個月也難得見上一次。有時候,好不容易見上一麵,清也會被突然打來的電話叫走。清是個漂亮的女子,身材高挑,氣質又極佳,所以,很快就成為那個演出團體的台柱子,很多公司都指明要她到場。
大三那年,我在另一家公司重新做上了策劃,收入也相當可觀,而這時,清卻參加了一個我們大學所在市的市花小姐評選,最終,清以第一名的成績獲得了“桂花小姐”的桂冠。一時間,許多演藝公司紛紛找她簽約。當時,我極力反對,並勸清放棄演藝職業,因為,清讀的是師範專業,做一名光榮的教師該多好,幹嗎非要涉足紛亂的演藝圈。然而,向來聽話的清這次卻果斷地拒絕了我的要求,義無反顧地和一家名叫“紫鵑”的文化傳播公司簽了約。
也就是在清簽約這家公司不久,我們的感情也走到了終點。
分手是清提出來的,理由是她又找到了新的愛人,那人對她非常好。我接到清信息的那天晚上,獨自一人在學校附近的小店喝光整整一瓶二鍋頭,等到室友發現並把我抬到醫院,我早已經不省人事。醫院裏,我試著撥通了清的電話,隻希望她能來看看我,沒想到,她卻斷然拒絕了。那一刻,淚水漫過我的雙頰,打濕了醫院裏潔白的枕頭。這時候,我再次想到了少年時期的那部電影,想起了那個穿白襯衫的男子,原來,我們注定是要同病相憐,隻不過,我比他的結局還要悲慘,他雖然沒有和自己心愛的女子終成眷屬,但是,那個女子的心卻仍是他的。而我呢?
那是一段感傷的歲月,我的心情一直囚禁在低穀,沒有人能把我拯救出來。於是,每天晚上,我就會泡在市中心的那家咖啡館裏。一杯哥倫比亞咖啡,不加糖,別人說是那樣的苦,而我卻絲毫也感覺不到。
美好的大學生活很快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四年,我沒有收獲自己完美的愛情。我的愛情在即將成熟的時候,卻被別人奪去了。這座城市是我的傷心地,但是大學畢業後,我還是留在了這裏,在當地的一家晚報社做了一名經濟新聞記者。
外出采訪時,我也時常會遇到清,隻是她在台上,我在台下。她在台上一臉燦爛地走秀,我在台下一臉憂傷地拍照,然後迅速趕回去,把照片配上文字登在當天的晚報上。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是痛苦,清所在的演出公司在當地是首屈一指的,許多大規模的演出都要請到他們,而清又是必不可少的台柱子。所以,每當我做這樣的報道,心中的傷疤仿佛都被揭開一次,這似乎太殘忍了!
我決定把清從我的生活中趕出去,於是,向領導申請調到了時政部。每天往返於會議現場,一心一意地做著時政新聞,清,這個薄情的女子,終於再也煩不了我了,但是,我戒掉了清,忘掉了白襯衫的故事,每天晚上的咖啡館裏,卻戒不掉那杯哥倫比亞咖啡,戒不掉那種苦澀的味道。
一年後,還是在那座城市,經同學介紹,我和一位語文老師相識並結婚。
那是個十分賢惠的女子,總能把家裏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條。婚後的生活非常幸福,我也逐漸走出了清的陰影。哪知道,半年後的一則新聞卻再次勾起了我的回憶。那一刻,我淚如雨下。那是蜷縮在晚報娛樂版一個很小的角落裏的新聞:
《我市“桂花小姐”患癌香殞》。我一口氣看完了整個報道,天啊,竟然真的是我當即就蒙了,即刻有種眩暈的感覺,兩年前的一幕幕瞬間如電影一樣在 瓶我的眼前回放。
那天下午,我正打算到花店買一束菊花去看清,就在這時候,快遞公司給我送來一封信。信是清事先寫好的。信中說--老友你好!
請原諒我這樣稱呼你,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也許你至今不能原諒我的決絕,在你眼中我也許一直是個負心的女人。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你,因為,在我年輕的時候,你給了我愛情,給了我可供取暖的美好回憶。
清,於病床前
那天,我是含著淚參加清的追悼會的,追悼會後,清的妹妹兩眼紅腫地把我叫到一邊,哽咽著對我說,我姐一直是愛你的,可是她兩年前就得了癌症,她一再要求我們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你,除非你結了婚,否則,永遠不要說……清的妹妹哭著跑開了,那一瞬間,我傻在那裏,嗓子仿佛被一個硬木塞堵住。好半天才哭著喊出聲來:“清!”
掛滿黑紗的追悼大廳裏,人已散盡。我再一次想起與清有關的日子,想起她劃船,想起她吃青鴨梨的樣子,我仿佛聽到她說:嗨,朋友,如果還記得我,就在每年的清明為我買幾個青青的鴨梨吧……
多年來,我一直不敢穿純白襯衫,隻為紀念清。
十五年的等待
文/丁立梅
她在二十歲的那年,遇見他。
那個時候,她還是一棵嫩蔥似的,周身散發著青春的氣息,漂亮、活潑、純真。
那個時候,他已娶妻生子,是一個典型的成熟男人,剛勁而沉穩。
她根本沒想過他們之間會發生故事,在認識的最初,她甚至在心中把他當長者看待,一口一個老師地追在後麵叫,叫得恭敬而謙卑。
他教她如何寫文章,他的文章之好在當地是出了名的。而她,是剛分進報社的最年輕的記者,自然是要曆練一番的。
她的文章漸漸寫上路了,對他的依戀也越來越深。和他在一起時,她有種莫名的快樂,欣欣然的,想飛。而他對她,亦有種說不清的情愫,在她不在跟前時,他的腦中,時時晃過她微笑的眼。他明白,那是思念。
他不能任由這種感情滑翔,他不舍得傷害她。所以,當她又一次拿了文章去讓他改時,他竭力穩住自己,定定看她半天,笑著說,丫頭,你可以出師了。
那一刻,她的心,宛如在草尖上滑過,痛得不知所以。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花香。已是三月了,月季開了,桃花、梨花開了,滿世界的姹紫嫣紅啊。可是,她卻感覺到凋零。
在她慢慢轉身而去的時候,他突然歎口氣,伸了手,拂了拂她額前的發,動作輕柔而溫暖,像他的呼吸。她的淚忍不住噴湧而出,大顆大顆的,沿腮邊而 瓶下。每一滴淚,都仿佛滴在他的心上,他有著微醉的疼。再也控製不住了,他一把攬她入懷。
他們好上了。那是她的第一場戀愛,她傾盡全部熱情沉入進去。沒有人看好她的愛情,她的父母更是激烈反對,甚至以斷絕關係相要挾,但她就是不肯回頭。為了他,她縱使做隻撲火的飛蛾,亦是願意的。
他感動於她的投入,決心要對她負責,遂回家提出離婚。但離婚卻是行不通的,反應最強烈的不是他的妻,而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一聽說他要離婚,立即氣得病倒了,丟下話來,若是他離婚,她就死給他看。
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從小失去了父親,是母親艱難地一手把他拉扯大,有好吃的先讓他吃,有好穿的先讓他穿。如今他長大成人,怎能違拗了母親?
婚自然沒離成。他覺得對不起她,對她流著淚說,不如分手吧。她搖頭,再搖頭。握緊他的手,意誌堅定地說,她不在乎有沒有名分的,隻要兩個人真心相愛。那個時候,她對他們的未來充滿信心,她還有長長的青春可以用來等待啊。
這期間,他的母親突然中風,半身不遂。他再沒過過舒心的日子,日日守在母親床頭,傾盡心力哄母親開心,哪裏還敢提離婚這樣的話題來惹母親難過?
她的等待,便變得遙遙無期。一年一年,花開了謝,謝了再開。她的青春,在等待中悄然而逝,竟是不落痕跡的一場花開。
和她一起畢業的同學,他們的孩子都快高過她的頭頂了。孩子們羞澀地叫她阿姨,她笑著應,心口卻一陣一陣地疼。同學勸她,趕緊嫁了吧。她笑,不急不急啊。改日見到他,他眉眼裏都是興奮,他說,老母親最近身體好多了,可以扶住牆站一會兒呢。她變得無言。
一日,她一個人逛商場,看到一家三口在買衣服,男人給女人買了再給孩子買。一家三口,笑意融融,親親熱熱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快樂。她站著看,看呆了。心中突然有淚,淅淅瀝瀝。十五年了,她竟等了他十五年了!那一刻,她委屈得無以複加。那一刻,她渴望出嫁。
再見到他,她平靜地說,分手吧,我要嫁人了。
他呆住,好半天才問,你不愛了嗎?
我還愛嗎?她問自己。曾經被她視為生命似的愛情,如今在她,卻像天邊飄過的一抹流雲。美麗,卻不真實。她的熱情耗幹了,她累了。
原來,等待也會蒼老的。十五年,足以把一顆愛情的心,等老了。
轉身而去的時候,她沒有回頭看他。她的背後,日暮蒼蒼。十五年的花開花謝,她的青春,慢慢剝落。
可幸的是,還有一段歲月可走。她要好好去走,走進一場凡俗的婚姻裏,哪怕一天為那個人做三頓飯,她亦是幸福的。
《阿裏郎》
文/瀾 濤
她決定和他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