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春風拂麵,白雪初融。
慕容墨雪一推宿舍的門,就見長孫無憂正安靜地躺在烏木椅榻上,修眉如劍,鼻梁英挺,狹長的雙目緊閉,濃密長睫如扇。
他的身上著了一件白色暗紋綢緞錦衣,腰間一根細長的帶子鬆鬆的係住,仿佛輕輕一勾,便會散落開來,滿頭長發更是沒有任何束縛,隨意的傾瀉而下,那般的光亮如墨,為他的魔魅之美,更添了幾分妖嬈。
挑了挑眉,慕容墨雪有點想伸過手去摸摸這張臉,舔了舔薄唇,剛剛向前走了一步,就被一個身影擋了下來,是賀公公,一身書童的打扮,卻比平日裏多了幾分警告之意。
慕容墨雪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屋,拿了木桶,準備去後山沒人的地方,泡個溫泉。
沒想到,走到一半就被人截住了:“慕容小姐,我奉勸你一句,即便是住在一個屋簷下,也不要挨我家爺太近。我家爺自小不近女色,你又有了子嗣,還是不要想太多為好。”
“嗬。”慕容墨雪嘲諷勾起了薄唇,字字冷傲:“放心,你家爺不是我的菜。”說完,她長袖一揮,背脊筆直,寬袖如翼,說不出的瀟灑優雅。
聽她那語氣倒不像是說謊,賀公公正捉摸著,剛回過頭去,就見烏木椅榻上的人已經醒了。
一雙眸子浮浮沉沉,像是醞釀著寒冰,齊腰的黑發披散在身後,仿佛從十八層地獄中走出來的閻羅……
他微微起身,手肘撐在身下的椅蹋,另一隻手臂隨意的搭上曲起的膝蓋,明明是慵懶之姿,在他做來,卻詮釋了極度的危險……
賀公公低頭,支支吾吾的叫了一聲爺。
長孫無憂看了他一眼,眸子升著濃霧,手指扣在茶杯上,看不出喜怒:“多事。”
賀公公渾身一頓,抬起眸來,看向長孫無憂:“爺,小的隻是擔心你的安危,那慕容大小姐也不知是為何目的進的太白學院,實在不得不防啊……”
長孫無憂從不發一言的站起身來,舌尖輕舔過薄唇,嘴邊綻出一朵嗜血的笑,踱步走出了大殿。
賀公公也想要跟著,卻聽嘭的了一聲。
長孫無憂長袖一揮,兩扇木門就像是有感應一般,合攏在了一起,震起了薄薄的塵。
賀公公一看這個兒,再也不敢往前跟了,開始麵壁思過……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沉的好似化不開潑墨,幾步之外,碧色的泉水籠了層繚繞的霧色,還漫出了些暖氣,溫泉周邊的花草極為茂盛,一層鋪著一層,宛如仙境一般。
這地方是慕容墨雪剛來那天,不輕易瞧見的,本來是在太白學院外麵,天然養成的溫泉池塘,山澗裏的村民,有時會來這泡上一泡。
慕容墨雪往四下裏瞧了一瞧,料想著現在大家應該都在澡堂裏,大約也不會再有什麼人來了,才解開學士帽,外衣、中衣、裏衣,踏入了眼前這一汪清泉之中。
攀著池沿沉下去,溫熱的池水直沒到脖頸,慕容墨雪兩手擱在腦後,看著繁星如水的碧空,舒服地歎息一聲……
一雙清明的眸緩緩閉上,慕容墨雪正想借由泡溫泉讓自己醒醒腦子,好好捉摸捉摸凶手的事。
就見霧色中漸漸出現了一道影子,那人冰冷孤傲,迎然獨立,清豔的不染一絲纖塵……
全身光溜的慕容墨雪也不閃躲,清明如星的眸坦蕩蕩的迎上男人的眼神,明豔冷傲的仿佛對方才是脫光了的那一個:“殿下,這裏已經有人占了。”
她說的安靜,言談舉止間透著一種漫不經心,並沒有因為男人的身份而有所改變。
長孫無憂立在池沿旁居高臨下,一身白袍垂地的他看上去冷氣逼人,天生的王者之氣撲麵而來,說不出的風華絕代。
他慵懶的看著池中的女子,神情間似乎比白天多了股妖邪。
慕容墨雪看著他毫不掩飾的目光,隻覺得那雙瞳有些奇怪,細長明亮的不像是常人的眼睛,倒像是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獵物,危險的氣息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慕容墨雪卻隻是冷豔一笑:“殿下,你這樣看著民女,民女恐怕會害羞。”
誰知,那人卻冷冷的說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菜,何來害羞之說。”
聞言,慕容墨雪突的腳下一滑,泉池下的石頭經過多年的打磨,滑光如玉,眼瞅著要狠狠地摔進泉池裏……
一瞬間,男子淡雅如蘭的氣息吸入她的鼻息,不濃鬱,沒有浮塵之氣,這種氣息很是好聞。是自然的筆墨香,沒有對他人一樣的反感厭惡。腰上是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的將她扣出,才免去了這場意外。
可,兩個人挨的太近了,近的連呼吸都糾纏在了一起……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精瘦的肌骨和他徐徐的呼吸,她緊緊地貼著他,狐毛大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成了半敞的口。
她和他之間,隻隔著他的衣衫……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慕容墨雪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忘記了應該立刻從他身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