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到裏麵,霓虹燈光閃閃爍爍,他有些看不清沙發上坐著的究竟誰是誰。女生們嘰嘰喳喳地圍在一起討論著各種話題,配著音樂聲,有些吵鬧。因為他們在大學裏學的是中文係,一個班總共才四個男丁。除了吳天天、老許和金子,還有一個最不靠譜的“牙套男”孫一浩還沒到,其餘都是清一色的娘子軍。吳天天在嘰嘰喳喳的娘子軍團裏轉悠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裏吃葡萄的何葉。
老許扯扯他的衣服說:“她邊上沒人,還不趕緊過去。”吳天天見了何葉,倒是靦腆起來了,他在心裏想好的那些話一見了她就像是被堵住了。他站在那裏盯著何葉看了好一會兒,愣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敢說?不敢說就來唱的吧。”被老許推搡了好一會兒,他才敢走過去。老許趕緊點了他最拿手的歌,把話筒塞給吳天天,自己也抓了個話筒在那兒搞氣氛:“女士們,先生們,在今天這樣一個美好的日子裏,吳天天同學決定為某人獻上寶貴的一曲。現在請響起掌聲!”
尤琪琪問:“某人是誰呀?”老許咳嗽了一聲,指了指何葉:“我們班最漂亮的女士。”何葉臉一紅,尤琪琪臉一沉。吳天天在起哄聲裏唱了一首最拿手的《十年》,女生一個個都被他的美好嗓音打動了,在那裏拚命拍手。老許鼓動何葉跟他一起唱,她沒辦法隻能接過話筒唱了。
吳天天頓時激情澎湃,渾身充滿了戰鬥的力量,又讓老許點了兩首歌。
老許小聲說:“別唱了,趁熱打鐵啊,趕緊表白去。”吳天天說:“要不再唱兩首壯壯膽吧。”尤琪琪一把搶過何葉手裏的話筒:“這首我會,咱一起唱。”
當大家唱得正high的時候,金子推門進來,也從沙發上拿了兩個話筒,遞給了何葉一個。吳天天和尤琪琪唱完兩首歌後,何葉趕緊選了一首《大城小愛》和金子一起唱。老許還在拚命鼓動吳天天。就在這時候,孫一浩手裏拎著一套西裝急火火地推門進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臨走前談了筆生意,實在抱歉。”
此人一出現,原本美好的氣氛頓時走了味兒。他把西裝往沙發上一擱,金子拿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孫一浩穿了一身名牌,從頭到腳少說得值七千多,身上香水味濃烈,倍兒俗。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腕上的表:“喲,一點四十了,遲到了四十分鍾,要不我自罰四杯酒。”
老許說:“沒什麼罰不罰的,今天就是來玩的。”吳天天往他身上看了一眼:“最新款的歐米茄,租來的吧?”“你挺識貨,上星期剛買的。”孫一浩笑笑,從兜裏掏出包軟中華分給他們仨,不過隻有老許接了。老許看他手裏的Zippo打火機,有點詫異:“你北漂一年發大財了?從前一包方便麵吃三頓,現在連打火機都使名牌的了。”
孫一浩說:“也就那樣,跟著老板跑生意而已,一個月萬把塊錢,偶爾再拿點提成,賺的都是辛苦錢。不過感覺過得挺充實,白天給老板跑腿,晚上應酬,現在身體素質比大學那會兒強多了。”他看看大家,“你們呢,都在哪兒工作啊?琪琪,你應該在幫你爸搞家族企業吧。”
尤琪琪特自豪地說:“為了脫離我爸的獨裁專製,我自己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食品公司做推銷員。”
有人接話:“我爸在機關政府給我安排了個文職的工作,好聽好待遇,可是日子挺無聊的,一年下來都覺得沒什麼追求。”
吳天天覺得自己遇到知音了,讚同地豎了豎大拇指。有人說:“你就知足吧!我拿著一個月一千五的工資還遭人白眼呢。”
“有誰比我更慘的?麵試了28家公司,沒一家成的。”
大學時和尤琪琪同一宿舍的王楊說:“工作我就不提了,反正不上不下地混日子。你們有被家裏逼著相親的嗎?我媽張羅了十五次,次次都被我親手扼殺了。”
尤琪琪忍不住潑涼水:“你就不怕熬成剩女?”“我那是為了迎接一場真正的戀愛,不惜一切把包辦婚姻扼殺在搖籃裏。”孫一浩又問何葉在哪兒上班。何葉說:“我在一家外企做翻譯,上個月剛轉正。”老許抽了口煙,有些自我陶醉道:“我在山區支教,一個月八百的生活費,包吃住。那裏的生態環境可真是好,你們有機會得來看看。”孫一浩說:“一個月八百有什麼混頭?怎麼不考慮重新找個工作?”金子向來看不慣他,說“老許那是道德的升華,別拿金錢來衡量。”老許笑著說:“說真的,我這人確實沒什麼追求,三間大瓦房,娶個好婆娘就滿足了。鄉下嘛,有塊地,反正不愁沒飯吃。”大家聽了都忍不住笑了。孫一浩適時反擊說:“那金子你呢,還在家裏蹲吧?”金子不用正眼瞧他。吳天天堅決回避這類傷自尊的談話,趁著大家沒注意,偷偷坐到了最邊上,終於躲過一劫。他默默聽著同學問的相互詢問,頓時有一種罪惡感湧上心頭:遊手好閑了一年,也是時候該奮起勃發了吧。
他偷偷看了何葉一眼,雖說她在外企賺錢不多,不過好歹也有份工作。聽說到目前為止,追她的男生可以排成一條街,可她偏偏在大學裏單了四年,畢業後又單了一年。她圖啥?不就圖個事業有成、年輕有為且人品靠譜的男朋友麼。
吳天天自認為前兩項是硬傷,可他為了追到何葉,願意“痛改前非”。於是,回到家裏,吳天天召開了人生中第一場家庭會議:“吳英雄先生、楊樺女士,我在這裏鄭重宣布,從明天起,我就要開始為我畢業後的第一桶金奮鬥了。”
楊樺驚愕道:“你找著工作了?”吳英雄問:“國企還是私企?”“都不是。”吳天天清清嗓子,“都說女人的錢好賺,我決定從明天起,租一輛車,去夜市擺攤兒賣女式內衣褲。你們就等著我三個月後脫胎換骨,與金子那暴發戶的爹看齊吧。”
吳英雄一口茶噴出來:“一個大老爺們兒賣女式內衣褲?”吳天天說:“這有什麼,是賣又不是穿。”“總是有點別扭,要不你考慮考慮賣別的。”“我覺得挺好,沒啥別扭的,說白了就是買賣。”楊樺問:“你有本錢嗎?別想從我這兒拿啊。”吳天天看了吳英雄一眼:“本錢已經有了,現在就差一輛麵包車。”
那八百塊不就是本錢麼。這一次女權主義忽然失效,兒子難得燃起勤奮之火,吳英雄不想一盆水給澆滅了。他拍拍胸脯說:“既然你想闖,老爸就支持你一回,我先給你借輛麵包車用幾天。要是生意過得去,老爸出資給你買輛二手車進貨用。”
楊樺誓死捍衛女權主義,說道:“我反對!賣水果賣蔬菜都行,就是不能賣女人內衣褲。一個男人賣這個說出去多丟人。”
“我擺夜市就行,這樣鄰居親戚不就見不著了。”楊樺依舊反對:“那也不行,萬一要被人知道了,多難聽。”吳英雄洗完澡後,偷偷潛進吳天天的房間,和他一起部署地下作戰策略。他明天就去進貨,進來的貨就藏在麵包車裏,車子停在他單位樓下。每天晚上楊樺都會去公園裏跳舞,吳天天就趁著這個時候開去擺攤。
到時候就算被發現了,反正貨已經進了,本兒也下了,楊樺總不能和錢過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