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任務哪個不艱巨,你這不是逼上梁山嗎?”楊樺不樂意了,道:“人家的孩子一個個不是找了體麵工作就是找到了女朋友,我還沒聽說誰被逼上梁山的。”吳天天第無數次意識到,這世上最大的敵人不是他媽,而是人家的孩子。他本著不和更年期女人硬碰硬的原則拚命點頭,堅決擁護楊樺的一切理論,順手拿過桌上的頭盔就跑路了。
離同學會還有兩個多鍾頭,吳天天先去路邊攤吃了一碗麵,又去吳英雄的單位裏問他借了八百塊錢撐門麵,說好了等找到工作了就立馬還上。
吳英雄說:“錢倒是不急著還老爸,不過你倒是和我說說,自來水公司的工作都嫌差,難道你已經找到更合適的工作了?”
“我也不是嫌差,就是覺得那地方待著準沒意思。我就想找個有意思的,外帶能夠實現自我價值,一下就揚眉吐氣的。”
“工作穩定體麵不就實現自我價值了?”“你們的想法太簡單,我和你說不通,你就等著你兒子揚眉吐氣、發揚光大吧。”從吳英雄單位走出來,他給老同學老許撥了電話問:“今天同學會何葉會來嗎?”老許在那頭瞎激動,說:“當然會來了。我和你說,她還單著呢,你可一定要抓緊了。”吳天天的眼睛頓時瞪得像燈泡說道:“還單著哪,那敢情好,哥們兒我豁出去了。”他說著,美滋滋地把太陽眼鏡戴上,跨上他那輛既酷又破的冒黑煙的二手摩托車,吹著口哨上了路。
半路上他給同宿舍的金子打了個電話,特地關照他晚點去,好給他和何葉創造獨處的機會。
這時候,金子還在他老爸的A8後座上睡大覺。他老爸金波特為了讓兒子在同學麵前長臉,特地把車洗得鋥亮,打了蠟,還專門雇了一個司機。金波特一個勁兒地在前麵嘮叨:“你老爸是過來人,你最好別和你那些狐朋狗友走得太近,當心被同學坑了還幫人數錢呢。”
金子繼續躺著,說:“我沒錢沒勢,人家圖我什麼呀。您的嘴巴能不能不這麼毒?什麼狐朋狗友,讓人家聽到了多尷尬。”
金波特苦口婆心地說:“你老爸我一年賺小兩百萬,人家不圖你圖誰。我年輕那會兒,事業剛剛起步……”
“爸,您就放心吧,我這點眼力總還是有的。”他打斷金波特的話,打了個電話給老許:“何葉來了沒?”
老許特激動地說:“剛到剛到。我們幾個都已經在KTV了,就等你和天天了。”“沒帶男朋友吧?”“單著呢,能帶誰來。”
“陳叔叔,您在路邊停一會兒。”金子頓時清醒了,一骨碌從後座上起來。金波特讓司機停了車。金子下車擠進路邊的服裝攤,拿起一條標價20元的褲子問:“有沒有我的號?”
老板往他腿上看了一眼,拿了一條中號的褲子給他。金子也不還價,丟了20塊錢就上車了。金波特看他在車裏換褲子,皺起了眉頭:“這種褲子也買?不嫌寒磣哪?”
“大家都這麼穿,怎麼就寒磣了。一會兒就把我放在學校前一個路口,別讓人家看見了。”
金波特還在苦口婆心勸他說:“換了吧,這褲子不上檔次。”“就這樣挺好的。”金子打了個哈欠,又躺下來繼續睡。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砰”的一聲,緊接著一個籃球從天而降,估計是撞車了。金子看了一眼窗外繼續睡。金波特是出了名的錢精,隻要能夠訛到人家的地方,準把死的往活了說,根本輪不到他出場。果然,金波特氣衝衝地下了車,衝一個騎摩托車的年輕男人說:“眼睛長哪兒呢,彎兒都不會拐?”
那人摔進了剛攪拌好的稀水泥裏,站起來的時候,屁股上濕答答的,樣子十分狼狽。他擦擦褲子,朝他吼:“誰不會拐彎兒了?下水口施工,這路窄能怨我嗎?”
“懂不懂轉彎兒讓直行啊?”
那人理屈,看著麵前的A8頓時呆了。這一磕碰,也不知道從老爸那裏順來的八百塊夠不夠賠。
金波特逮著機會了,說:“保險杠擦了漆,不貴,也就六百塊錢的事兒。”
那人心裏發虛,嘴上強勢,道:“就那麼點破漆還值六百?”他把那個“破”字砸了重音。“怎麼就不值了,你以為那是你家門上的漆哪。我跟你說,你要是不賠錢,我就……我就……”金子見他爸沒完了,開了門下來,說:“爸,算了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給我回車裏去,沒你的事兒。”金波特剛說完,金子忽然就把他一把推開,和那騎摩托車的年輕人狂抱在了一起,說道:“一年不見,我說你吳天天肥得都快趕上老許了。”
“我這是肌肉,老許是肥膘,有可比性嗎?”“你哪是肌肉啊,看看我的。”金子舉了舉胳膊,很興奮。金波特摸了摸腦袋,這才發現那小子也穿著海魂衫,立馬意識過來。他滿臉堆笑地把兩個人分開,說:“咱都是文化人兒!剛才就是逗你玩兒的,別往心裏去。”
吳天天一愣,心說這人變得可夠快的。金子為了緩和氣氛,調侃說:“我的暴發戶爹,金波特同誌。”
“去你的,有這麼說你爸的嗎?”金波特幫吳天天把籃球撿起來,“別聽他瞎說,我那是做正經生意的,大生意,嗬嗬。”
“原來是金叔叔,撞了您的車,我必須得賠。”吳天天很無奈地笑,這大腹便便、油光滿麵的,一看就是個暴發戶,幸好金子沒有隨了他。
金波特說:“一小塊漆不礙事,我回頭自己送4S店補漆就成。”吳天天假意客氣起來說:“怎麼說也是我撞的,要不叔叔您先墊上,回頭我把錢算給您。”金波特摸著自己的光頭:“幾百塊錢也就咱金子一頓飯的事兒,不是大錢,甭往心裏去。”
吳天天怎麼覺得聽這話特別扭。金子開了車門把金波特送上了副駕駛座說:“您在路邊等我,一會兒回來。”
金子跨上了吳天天的摩托車,去拐角處的小攤上買了條褲子回來,讓吳天天去車裏換上,就把金波特和他的寶貝A8扔在了路邊,直奔KTV去了。
他們兩個到KTV門口的時候,老許和尤琪琪已經等在門口了。KTV裏麵各種音樂聲交織在一起,熱鬧透牆而出。這就是年輕人的世界。
尤琪琪一見到吳天天,跟兔子似的撲上來,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說:“我號召集體穿海魂衫,除了為了遏製部分人的炫富心理,另一個原因就是要向大家證明你最帥。”尤琪琪特地回頭望了金子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扼殺所有的不和諧因素。
老許和金子朝吳天天遞了個曖昧的眼神。吳天天隻能尷尬地笑笑,對於尤琪琪的熱情他實在招架不住,唯有用他那招牌微笑來訴說一切。尤琪琪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扯著她身上那件新買的海魂衫說:“咱們這樣子,像不像情侶裝啊?”
吳天天又給了個招牌微笑,回頭對老許說:“她問你,她和你穿成這樣,像不像情侶裝。”
老許笑眯眯地說:“別拿我開玩笑,人家在說你呢。”吳天天耍皮:“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尤琪琪“切”了一聲,把吳天天的胳膊甩開了。金子眯著眼笑個不停:“人家可真是鍥而不舍,要不你就從了?”吳天天白了他一眼,搭著老許的肩膀進了包廂。老許問:“該跟何葉說的話你都準備好了?”“準備好了,就差你給我鼓勁了。”“我一定無條件支持你,不過你自己別慫了。”吳天天心裏還真有點發虛,說道:“你在邊上,我應該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