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看完奏折後,簡直是傷心得要死,自己重用的第一要臣對自己橫加指責,很明顯,訥親說這句話是有指責他草率發動金川一戰的意思。乾隆不能容忍,心中的憤懣湧上心頭,平日裏群臣對訥親的不滿之辭又全部集中到他腦中。乾隆想了想,最後決定處死訥親以正軍法,因為他發覺訥親不如傅恒謙虛,他決定用傅恒頂替訥親。他下諭旨令富成將訥親押往京城,將張廣泗交由刑部議罪。
乾隆為幫助傅恒成功,特從陝甘、雲南、湖北、湖南、西安、四川以及京師、東北增派三萬五千名滿漢官兵,真是兵精糧足。乾隆除諭令在金川軍營鑄造重千餘斤的銅炮之外,還命增派之京師和東北兵卒從京師運走很有威力的衝天炮、九節炮和威遠炮等。
乾隆心裏相當清楚,前方士氣低落便是由於張廣泗治軍賞少罰多,眾人並不感興趣於立軍功。所以一到陣前大家均畏畏縮縮,不思進取。針對此情況,乾隆諭令從戶部和各省撥取四百萬兩白銀到軍前,而且諭令傅恒在走時還帶十萬兩內務府銀前往軍前賞賜兵卒。對於乾隆的這一係列舉措,朝中大臣均明顯地感覺到傅恒是乾隆繼訥親之後的第二個親自培養出來的軍機首揆。
這天,傅恒的妻子漪秀趁著傅恒出兵在外,偷偷地跑到宮中與乾隆幽會。乾隆陪著漪秀遊玩的時候,忽然想起傅恒已經出兵二十多天了,忽然萌發出撤兵的想法來,他匆匆來到養心殿,麵諭軍機大臣汪由敦道:
“此番軍興供濟,實為浩繁。視從前西、北兩路軍營,費用較多數倍。彼時興師遠出,十有餘年,所費不出六千萬。今用兵僅二載耳,卻以來歲春間奏凱言之,亦非千萬不能。但由斯以觀,經費實亦難乎為繼!在金川小尹,朕本非利其土地、人民,亦非喜開邊釁。第以逆酋跳梁不遙,容之不問,無以懾服諸番,寧謐疆國。前此訥親等指事失利,以致勞師糜餉。若不改弦更張,則人事尚為未盡。今滿漢官兵,精銳畢集,兵力足矣。經略大學士傅恒,體國公勤,忠勇奮發,將略優矣,征當秣粟、士飽馬騰,物力充矣。以此摧鋒前進,自蒙上天孚佑,可一舉而迅奏朕功,誠為國家大慶,然此就人事言之耳。倘不分之一,有出意料之外,或逆酋自恃天驕,如尉佗之處南粵,未遽掃穴犁庭。一過春期,經略大學士乃朕股肱左右之臣,豈可久勞於外。我君臣如此辦理,人事已盡。亦海內所共知。朕意此時自應亟力進剿,倘至明年三、四月間,尚不能刻期奏績,不若明下詔旨,息事寧人,轉意體養,亦未始非兩階於羽之遺意。著將此旨密諭經略大學士知之。”
乾隆念完,長舒了一口氣道:
“汪由敦,將此諭旨即刻發往金川前方交由傅恒知之。”
“是,皇上。”汪由敦答畢,馬上又說道:
“臣稟告皇上,訥親和張廣泗已被押到京城。昨日方到,請皇上鈞裁。”
“哦!”乾隆感到意外,他來回踱了兩步,最後下定決心道:
“張廣泗朕要親自審訊,訥親,朕也要親自審訊。”
乾隆威風凜凜地在禦座上一坐,就專等著刑部人員將訥親和張廣泗給帶上殿來。過不多大會兒。訥親來到乾清宮,這兒他曾經是多麼熟悉啊?隻是以前是皇上股肱大臣,而今卻是階下囚。訥親上得堂來,先對乾隆行了兩個禮,淒楚地喊了聲:“皇上!”
乾隆看了看已經削瘦不堪的訥親,心中也不免一陣傷心,他望著訥親這段時間以來由於勞累而早生出的白發,禁不住想流淚。但是他極力控製,又想起訥親在軍前的敗績,乾隆的傷心立即隱去,代之以憤怒,他劍眉倒豎,指著訥親道:
“你還有臉回來見朕。朕本望你能助朕前往金川扭轉戰局,但你卻不能領會朕之心意,不能於軍前建奇功,反而屢屢敗北,傷卒失地,大損天朝威風,你太令朕失望了。你作為朕禦極以來的第一重臣,如此傷朕之心,你還有什麼話說嗎?”乾隆語氣顯然越說越軟。
“皇上,奴才自知有辱聖命,早打定主意隻求一死,願皇上早日降罪於奴才吧!奴才心中對皇上的愧疚也就能早日逝去,免得折磨奴才身心。”訥親叩首道。
“好!”乾隆冷哼了一聲:
“你敗於金川軍前,那朕就用你祖父遏必隆之佩刀將你斬首金川軍前吧!”
乾隆望了望刑部尚書汪由敦,又道:
“汪由敦,立即擬一刑處諭旨,交由傅恒軍前,將訥親送至軍前交由傅恒執行!”
訥親被押了下去,接著張廣泗被押了上來。張廣泗一上來仍是武將風度,他望著乾隆拜了兩拜,然後朗聲道:
“臣張廣泗叩見皇上。”
“張廣泗,你可知罪?”乾隆看了看還是一臉傲氣的張廣泗道。
“皇上,臣實不知有何罪可當。”張廣泗態度很硬地說。
“張廣泗,朕以前對你倍加稱讚,本指望你能於軍前立奇功,不意你重用內奸良爾吉,以致於在軍前屢戰屢敗,損失兵卒眾多,而且還庇護貴州軍將領,是不是有這回事?”
“實在是皇上冤枉為臣。臣自領兵以來,不敢稍有懈怠,自是極力提兵猛進,但怎奈金川地勢險要,蠻人又作戰神勇,是以臣屢屢敗北,但臣並不以為就是由於臣重用內奸所致。”
乾隆被張廣泗這些話激怒了,他厲聲對張廣泗道:
“張廣泗,你是真的沒有這回事兒?”
張廣泗一聽乾隆發怒了,知道厄運難逃。但他明白此時絕不能承認,否則乾隆會說他毫無立場,他會死得更快,他決定再頂乾隆:
“皇上,那實在是冤枉微臣。”
乾隆再也受不住了,他氣急敗壞地說道:
“將張廣泗拉下去受刑,朕看他不承認。”
張廣泗被侍衛們拖出去受刑去了,一會兒工夫後,張廣泗渾身是血,皮開肉綻地被侍衛們帶了上來。
乾隆看了看疼痛難忍的張廣泗道:
“張廣泗,你還不承認?”
“臣實在是冤枉。”張廣泗有氣無力地說。
“那為什麼你不能取得金川戰爭的成功?”
“剛才臣已奏明皇上了。”張廣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說。
“哼!這簡直太不成話了,拉出去給我斬了。”乾隆氣憤地說。
張廷玉在一旁高興壞了。他見到張廣泗要倒他就高興,因為他隱然覺得這也算是對鄂爾泰的一種幸災樂禍吧!生前我雖然沒看到你出醜,你死了之後我總看到你的得意部將處斬了。張廷玉在心裏不由暗笑。
乾隆早猜出張廷玉的心思,他望了張廷玉一眼道:
“張廣泗,昔鄂爾泰在時,屢誇你頗習戰功,朕是以重用你。又命你鎮苗民起義,果然得力,但緣何到得金川就窮途末路了呢?朕想這恐怕也是你的末日到來了,所以你的一切才顯得那麼無力。朕本不欲將你斬決,但你卻目無君主,死不認罪,朕也隻有將你處斬了。對此,你還有什麼話說?”
“臣張廣泗死而無怨。”張廣泗還是很硬氣地說。
張廣泗被立斬於午門,乾隆心裏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而對於訥親被送到軍前候斬,乾隆則毫無憐憫之心。訥親這次確實令他太失麵子了。他不殺訥親以挽回麵子,他去殺誰呢?所以對於訥親,乾隆現在唯一有的隻是痛心而已。痛恨自己不能明察重臣,以致於有此大敗。痛訥親不明白朕的聖意。還痛什麼呢?乾隆自己心裏也不清楚。
過了幾天,傅恒從軍前來了一份折子,詳談自己對張廣泗、訥親之所以戰敗的意見以及自己準備直搗劉耳崖攻下勒烏圖的作戰主張。
乾隆收到這個折子後,立即將其諭以在朝的王公大臣、軍機大臣和各部官員道:
“經略大學士傅恒請直接搗入勒烏圖,繞過堅險之石碉,不知眾卿意下如何?”
“皇上,奴才以為此策大為不妥,果如傅恒所奏,蠻兵倚險而戰,而又能人心固齊。要是傅恒不能直接取勝,必至於糧餉斷絕,後援不繼。這一點奴才請皇上深思。”允祿奏道。他是很歡喜傅恒的,他怕傅恒有什麼閃失,遭到憤怒的皇上的處罰,而如訥親一樣被正法軍前。
“前張廣泗用此策,而自取滅亡。這次傅恒又欲搗敵巢,奴才認為這未免也太過冒險,隻恐一不小心,又會如張廣泗一樣慘敗而歸。”允禵在一旁奏道。他也一樣,十分欣賞傅恒的那種謙和脾性,所以他也怕傅恒軍前有什麼閃失。
“皇上,奴才以為此策大謬,此策本在快捷,而一是傅恒軍前遲誤,隻怕又難逃一敗。二是此策奴才以為無十成把握不能得勝。”弘晝在一旁奏道。
朝中大臣沒有幾個人讚同傅恒方案,是以乾隆亦以為此策不可用,尤其是張廣泗前車之鑒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乾隆決定不讓傅恒用此險策,諭囑傅恒另籌善策,以保證能一舉成功。
再說傅恒在軍前,由於一改張廣泗以前的以卡逼卡、以碉逼碉的下策,又多得嶽鍾麒鼎力相助,出現了可喜的變化。首先是不斷有金川土人投降,接著莎羅奔又於陣前大呼投降,傅恒為立此奇功,堅決不讓莎羅奔投降,隻有他願意到軍前請罪傅恒才肯受降,這明擺著是想借此機會將莎羅奔拿獲,所以莎羅奔堅決不答應,他並不上當。但是如果不親到軍前,自己寨內實在已打得人員稀少,一個個黃皮精瘦的了,兵卒們一個個精疲力竭,顯得毫無戰鬥力了,莎羅奔最後設計,決定讓嶽鍾麒替自己說降。
乾隆並不了解前方已出現如此變化,於正月初一日便明發諭旨令傅恒班師回朝,接著又接二連三地發諭旨要傅恒回來參加孝賢皇後的小祥之禮,接著又發皇太後懿旨,以傅恒應盡孝道為由讓傅恒班師回朝。
傅恒麵對諭旨,心中感到百般無奈,隻得找來嶽鍾麒、傅爾丹等人,商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