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向梯田裏灌水,楚兒噘著嘴說,舉杯又喝,酒從嘴角溢出流成蚯蚓向脖頸蜿蜒,躥進胸膛,楚兒肆無忌憚地笑著,在手袋裏找紙巾。
男人輕輕搬過她的頭,用紙巾從嘴角到胸口一點一點地吸幹、擦拭,很是細心,口裏不住地說,你看你,你看你。
楚兒感覺一股暖流遍通全身,不禁問,難道你也失戀了?她想得到肯定的回答。
不不不,男人否認,隻是心情有點糟,沒什麼。
心情有點糟,真是這樣嗎?哈哈,楚兒在心裏笑,這個世界真是奇怪,人們都強顏歡笑,習慣了掩飾。
肯定是他感到配不上你才中途退場,是這樣吧?
配不上,十年恩愛,高中大學一路牽手,步步相隨,再到南方一路顛沛流離同甘共苦一起走過,都沒有感覺配不上,最近兩個月的時間才發現不適合,借口,這是借口。沒想到男人一句安慰的話卻適得其反,戳到了楚兒的痛處,她男友提出分手,理由是性格不合,就這麼簡單……楚兒一咬嘴唇,還是抑製不住,淚水已從眼中傾瀉而出。
男人看著她,眼神裏全是茫然。
他會後悔的,你這麼可愛,他踏破地球也找不到。這真是個不錯的男人,他想逗她開心。
我算什麼,還有一個星期他就跟別人結婚了,楚兒又拿起酒杯,男人一下攏住她的手,以為她又要砸酒杯,楚兒卻拿起杯子幹了。嗵的一聲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拿著手袋,搖晃著站起來要走。
要去哪裏?男人問。
你別管我。
你這樣我不放心。男人說。
不放心,以前她男友也經常這樣說,可見男人都虛偽,如今他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不是對我不放心,而是根本就不會想起我,男人,總是喜新厭舊。
我不是小孩,楚兒說,你是我什麼人,我們不過在一間酒吧喝酒同消寂寞而已。
豈止喝酒,男人笑著,一副玩世不恭的壞笑一反先前的溫柔。
那你想怎樣?
你知道的。男人說。
我不明白。
一會兒你就會明白的。
楚兒又坐下,叫酒,索性就醉吧,是為墮落才來這裏的,男人要她明白的東西她仿佛猜到了八九分,事到如今,什麼都無所謂了。
天下男人都一樣,裝什麼紳士,而女人,又有什麼稀罕,不過以自己的羞恥心維護著一點所謂的尊嚴,可是one night stand不是每天都在發生嗎?Free就是美,楚兒覺得解脫了,真是無愛一身輕。
不,真正的無愛並不輕鬆,無愛之愛才是最最輕鬆的。
楚兒接著又喝了幾杯,臉紅心跳,肢體發軟,墮落真是美,幹脆向男人懷裏躺了過去,口裏一直對服務生叫,拿酒來,淚珠兒一滴一滴落下,誰說酒醉就能解千愁?
我不是不讓你走,是真的不放心,男人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
我沒有家。
男人以為她故意這樣說,因此又問了一句。
我沒有家,楚兒把頭緊緊地貼在他懷裏,覺得這裏就是家,是的,這裏寬廣、溫柔,這裏就是家了,哪怕是暫時的呢,人世間,本來就不存在真正的永恒,而他男友的懷抱,不也一樣愛情的租賃期滿收了回去嗎?何況這個懷抱是不要租金的。
你說說,愛情是什麼?楚兒問。
是狐狸和烏鴉。
楚兒覺得這裏才是真正的家,這是永恒真實的瞬間,充滿了溫暖。而她真正的家,到處彌漫著他的氣息、他的影子,卻淒涼有如荒原。
楚兒抬起頭,看這個男人,他竟然眉心如蹙,滿是蕩不開的愁緒。
你騙我,你也失戀了,對不對?
對!
你很痛苦是不是?
是!
男人好像不能多說一個字,失戀了,沒有理由不沉默,男人受了傷也這般的痛苦,有意思。
楚兒離開男人的懷抱,繼續要酒,男人沒有阻攔,酷似江湖中的俠客,酒到杯幹,極為豪爽,喝了四瓶,兩人才踉踉蹌蹌出了酒吧。
紅酒,醉不了人。
不錯,酒不醉人人自醉。楚兒不想離開他。
跟我回家?男人問。
跟你回家!楚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