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二十六歲行將結束的冬天,我仍舊隻身一人在刮著寒風的南方城市往來穿行,打發屬於自己心情的日子,身邊走過一對對穿著羽絨服的男女,臉上洋溢著溫暖和幸福的微笑,步履柔軟、纏綿。
踽踽獨行的我,有時會在路邊佇望良久,提起的腳始終有些舉棋不定,林立的高樓在茫然的視界裏顛倒循環,這個我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原來卻是如此的陌生。從超市出來,卸掉嘈雜的喧嚷,迎頭是繁華的都市夜景,站在門口,居然不知道何去何從,閃爍繚亂的燈光把我弄得暈頭轉向。還是回到自己的小窩吧,那才是可以溫暖我身體的家,盡管我的心還是無法擺脫無邊孤獨和淒涼。
樓下還有車在頻繁開過,偶爾會響一聲低沉的嗽叭,行人的聲音零零碎碎,唯自己在世界之外,孤孤單單一個人。不睡覺又做什麼呢?桌上的書現在已經提不起一絲興趣,再放門德爾鬆的交響樂,這位死於三十八歲才華橫溢的德國音樂天才,他的那些曾經使我無比快樂和依戀的曲子,此時一樣不能解慰我的寂寞,時間尚早,我還是上了床。
緞麵綴花枕細膩柔滑,聊可給一個冰冷的人以溫柔夢鄉。
一
我的名字叫葉千尋,從一所不入流的大學畢業,三年前一個乍寒還暖的冬天,北方已經很冷,在火車上幾天的搖擺顛簸,便來到了這裏。感覺這個城市太複雜,我經常在閑逛中迷失方向,此間生活的人形色匆匆,川流不息的車輛常常讓我不知所措,很多時候我總是傻愣愣地站在路旁,等待對麵的紅燈變成綠燈,才加快步子走過去,跟這個城市的許多人擦肩而過,什麼故事都不會發生,閑暇裏更多的時間我用來上網、聽音樂和畫畫。
從我出租的房子通往街道的拐角上,有一家新開張的Pizza店,名曰福勞斯,上下兩層,下層作客廳,樓上為儲備倉庫,領品櫃台設在客廳裏麵,玻璃劃下一條優美的弧線,取下一塊,便開了一個窗口,從此傳遞杯盤。
應聘我的即是這個店的老板,說是老板,跟我想象中的飲食店老板五短身材挺胸疊肚的形象實在相差太大,一張瘦削的臉輪廓分明,合中身材,眼尾微微上翹,嘴角線條垂伏,似乎永遠掛著華麗的憂傷,給他平添了幾分滄桑之感。我把簡曆呈上,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幾分鍾,才抬起頭,打量我一下,小姐,你知道,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而且剛剛起步,招服務生,你這麼高的學曆未必用得上,謝謝你!便把簡曆還到我手上,給我一個歉意的眼神,意思是叫我離開。
閑散慣了的人,我並不在乎店的大小,隻愛它工作的輕鬆和簡單罷了,去擠人才市場,實在是讓人受不了,我收起資料,向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老板,其實做什麼工作都是一樣,雖說我剛大學畢業,但很能吃苦的,以前我在校外餐廳打過短工,相信我會做得很好。也許是出於對老板好感,盡管待遇平平,我卻很想在這裏上班。
難得你這麼誠心,倒是我小店的榮幸了,當然,我也不會讓你在這裏誤了前程,如果哪一天你覺得不想做了,或者找到了好的工作,都可以辭工的……
原說無商不奸,沒想到這個老板竟如是開明,真好,他叫陳白篆,不過三十歲的年紀,成熟內斂。
二
門麵不大,共五、六個人手,也勉強可以應付稀稀來臨的顧客。
上班第一天,生意一反往日,似乎是我的到來帶了財運,實在好得不能再好,還沒來得及辦理最起碼的入職手續,便係上白篆遞過來的圍裙,奔走著接受客人的使喚。
披薩不過泊來品,年老的中國人大多不喜愛,或是嫌味道太厲了,上班一族似乎對外來貨有特別的好感。這也是,午間匆匆忙忙,誰還有心情慢條斯理吃一頓豐盛中飯,一塊幹貝蝦仁Pizza,再隨便要一杯加暖的奇異果沙,在溫馨的氛圍裏慢慢享用,這種吃法,感覺生活也很小資了。
咦,我們店吉星高照,怎麼今天生意興隆至此,葉千尋,是你帶來了好運囉。工作間隙裏,老板說話也如此開朗,看來我的眼光沒錯,果然不是一般暴發戶小商販似的難處。我莞爾一笑,不說什麼,埋頭收拾杯盤、擦拭桌子,既然剛來就有如此好印象,也不可輕狂呀,來日方長。
數天後,大家已混熟,幾個人往往一邊忙碌一邊說話,到也親切,氣氛這麼好,主要是白篆不以老板自居,大家才這麼開心,時間總是一晃而過。
是眾裏尋他千百度的千尋吧?但願多多來些人到店裏來尋。白篆一甩圍裙,逗得大家一起大笑。
你也太貪心了,就這樣也不可開交了,都來尋,隻怕擠破你小店,到時可別怪我!我傳給顧客碟子,轉頭對白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