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的情緒彈不出快樂的曲子。
失戀了,相戀兩年的男友去了英國,有人告訴我那邊有他的大學同學在等他,那女孩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茉莉。可我不是茉莉花,留不做他,我是一棵無名的小草,隻有在這個世界默默無聞,自生自滅。兩天沒吃飯,照樣上班,服裝店的工作,每天麵對顧客,強顏歡笑。
早上跟蘭姐請了假,去哪裏呢?不知道,如果一次痛快能忘掉煩惱和憂傷,做什麼也無所謂。我打他的電話,不通,再打,還是如此。怎麼這麼傻呢?我笑自己,他已經離開一周了,總是想象著忽然能聽到他的聲音,盡管我對他已經懷恨在心,可還是想他,想他抱住我,賴在他懷裏,打他,渴望他現在就出現在麵前……這樣胡思亂想,漫無目的地逛了新風路的半條街。
拐進新風商城一樓,走走看看,神不守舍,當意識到剛才進入視野的東西引起我的注意時,便後退了兩步,這是一張紋身廣告畫。
紋身,我不由為之一震,不是在身上用針刺上一些圖案嗎?聽說是以前江湖幫會為刻畫身上標識所用,可是現在街上經常都可以看到紋了身的人,他們多數把圖形紋在手、臂、肩、腳等顯眼的地方,卻說有的人也紋在隱密處,紋上小狗小貓花鳥蟲魚龍蛇虎豹等圖案,常常引起人們的注目。可是紋身對我來說,是一種痛的代名詞,那針紮在身上不疼嗎?神差鬼使,便來到了日本剌青紋身館,垂地簾子拉開一半,一位卷發披肩的男子正在畫架上描著什麼。
小姐,要紋身嗎?他問。
我說,是,要紋身。
如果刺起來很痛,那更好,我需要這種痛。這男子便是這個紋身館的剌客黃師傅,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本地紋身界的翹楚,有十年的功力。他上下打量我,小姐,要暫時性的紋身還是永久性的呢?暫時性的可保持三個月左右,他解釋道。永久性的,我說,他看著我,小姐,永久性以後很難除掉的哦,你考慮清楚,過幾天再來紋好嗎?真正的愛就是一生的糾纏,是貫穿生命始終的,我想了想,說,紋一條彩虹,在背上,永久性的,你紋得出來嗎?每個人都是一條半圓的弧,隻有找到另一半弧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圓。當然可以,黃師傅微微一笑。見我有幾分羞怯,他說,這是我的工作,人體對我來說隻是我的“場”。隨後他便拉下簾子,我坐在矮凳上,背對著他,把衣服褪下來,解下紋胸,便把背完全地裸露出來,稍作清洗,他握筆的手便開始在背上來往跳脫,勾畫了了。
用針的時候,開始感覺有點兒疼,聽著針機的聲音,綿綿密密,像細細思念,便忘了痛,一會兒便感覺象小螞蟻搔咬似的,像他說的那樣,剛好能承受,沒想到他說得那麼準確,看來此人是真正的高手,起初生怕他一不小心紮壞的擔憂已蕩然無存。兩小時過後,我轉過臉,鏡子裏便有了一條七彩的虹。他洗淨擦幹,抹了薄薄的一層膏藥,說好了,滿意嗎?我說,你紋得真好。
光陰荏苒,每天仍舊上班下班,兩三年的時間,仿佛隻是眨眼間,我沒有再戀愛,時間全部花在學習和培訓上,我成了一名服裝設計師,作品在國內幾次獲獎。隻是他從到英國後就一直給我寫信、打電話,鼓勵我,叫我好好幹,要我等他。以前我很少給他回信,對她沒有把握,因為我是一棵小草,沒有茉莉的清香,更無牡丹的富麗。
他終於學成歸來,他真的沒有變,以前是自己過慮了,他很愛很愛我。
結婚那天晚上,夜深人靜,賓客散去,我笑他,選擇我這棵小草,放棄了茉莉的花香,不要後悔哦?平時要是類似的情景,他準會把手舉得老高,要打我耳光的樣子,放下來卻成了在臉上輕輕的拍打和撫摸,讓我感覺很幸福。此時他沒有這樣,他說,緣是天定,每個人都是一條半圓的弧,總是在尋找另一條適合的弧,兩人合起來,人生才是一個完整的圓。
他脫掉衣服,背對著我,他腰背上紋著一條漂亮的弧線,兩端高挑,中間下垂,如倒映在水中的虹……不經意間,淚水打濕了我的眼睛,因為我知道,今生今世,無論是彼此依靠著還是擁抱著,我們都是一個完整的圓,注定終身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