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出租車

那夜的天空一塵不染,月亮正冉冉升起。

佩瑤因為走得急,從出租屋裏的小巷道裏出來,也沒有想想平素黑暗得需要小心翼翼摸索著才能行走的過道如此清晰。當時月光照在水濕漉漉的地麵,佩瑤三步兩跨,順順當當地到了正街,她都有些不習慣,所以當街上頻繁的車聲和閃爍的燈火耀得她直眯眼時,佩瑤才想起方才照在巷子裏的隻不過是月光。她抬頭望望天,因街上的燈光很強烈,所以就覺得天空退得很遠,呈現薄薄的明藍。

來不及思索,佩瑤見此時車輛稀少,便疾步穿過馬路。

公共汽車站台一個人也沒有,佩瑤背對著站牌,麵朝著馬路,似乎隨時準備衝進開過來的一輛停下的公共汽車,其時是夜裏十二點,小城的公交車已經停運。

佩瑤並不是真想走,那隨時都有可能躥上一輛車揚長而去的架勢也隻是虛張聲勢,是的隱藏在對麵馬路邊某個樹影下的漢宵而做的——她自顧自地認為漢宵一定跟上來了,所以她決心做個堅定的行動給他看看,方解氣。

佩瑤不想久候,她要讓漢宵後悔,本想看著漢宵跨過馬路時再鑽進一輛出租車,以便讓他打另一輛車從後麵跟上來,可是佩瑤實在不想磨蹭下去丟失了勇氣,於是馬上跳下馬路,一揚手,一輛飛馳的紅色出租車一個急刹車停在她的身旁,佩瑤拉開車門。

“開車!”

車開的方向似乎都不是很清楚,抑或是向後開的,佩瑤透過出租車模糊的後玻璃窗,不見有車跟上來。

飆車

車到了哪裏佩瑤並不知道,隻是覺得車開得很快。

佩瑤轉過頭,看那司機,不過跟自己一般年紀,二十四五歲,一言不發,臉色有些不堪。

“咦,怎麼不問我要去哪裏?”佩瑤沒話找話,確信漢宵沒有跟上來,才想到此時處境危險,故作鎮靜,試探性地一問。

司機鐵青著臉,一定是剛跟某個女人吵架抑或失戀了,佩瑤想,肯定恨透了所有的女人,那麼他又會對自己怎麼樣呢?佩瑤心裏發虛。

“去哪裏?”佩瑤又故作溫柔地問,這句話出去,佩瑤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發嗲還是求饒,如果司機不回答,佩瑤準會哭起來,盡管他並不像歹徒。

“你要去哪裏?”司機反問道,言語並不堅硬。

佩瑤從家裏出來,並沒有決定去哪裏,她隻想讓漢宵著急。漢宵沒有追來,她不知道去哪裏,現在反被司機給問懵了。

“你要去哪裏?”司機提高聲音,“這是五環路。”

佩瑤吞吞吐吐,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司機不耐煩,不過他再也沒了言語,以猛踏一腳油門來告知佩瑤此時他的情緒。

歧路

飆車的感覺真好,佩瑤想,要是開車的司機是漢宵那就更好,漢宵沒有小車,有一輛新款摩托,往常他會在周末的黃昏拉上佩瑤在沿山公路上兜風。

佩瑤還在胡思亂想,車已下了公路,正開往一個陌生的工業區。司機並未減速,路麵不好,有不少夜裏下班的人走在路上,車子左打右轉,固然要顛來簸去。佩瑤還沒有反應過來,車已和路邊的麵攤撞個正著,幸好旁邊的人閃得快,驚叫一聲,車開進麵攤後麵的水溝裏。司機不問佩瑤傷勢如何,甩上車門,給麵攤老板塞了幾張鈔票,便不知去向,佩瑤想在這裏休息會兒,等司機找了人把車拉起來再走。

如果漢宵趕來,見到這般有驚無險的一幕,又如何?心疼,還是慶幸?佩瑤認為他必會自責,也許會背著她就往醫院跑……

路燈稀稀拉拉,半明不滅,佩瑤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醒來看自己還躺在車裏,透過玻璃車窗,路的盡頭,工廠門口有人在遊動,大概是工廠的保安。

佩瑤覺得腿部酸疼,打算到路上走走,至少到工廠門口那裏也比孤身一人在這爛泥溝邊好。於是她便挪動了一下身體,想打開車門。可是哪裏打得開,佩瑤拚命拉開把手,氣得直罵司機沒良心,又想想漢宵這麼無情,便使勁渾身力氣踢了一腳,車門一甩打開了,佩瑤隨之衝了出去,摔在地上,哎喲直叫。

佩瑤膝蓋鑽心地疼,一下子哭了起來,伸手摸手袋裏的手機,她要給漢宵打電話,不是要告訴漢宵她在哪裏,而是要告訴他永遠不再理他,跟他分手,可是手機已不知去向。

司機還沒有回來。

佩瑤強打精神,把手袋掛在脖子上往工廠門口走,走不了幾步,額頭直冒虛汗,膝蓋骨像有針在紮一樣疼。她隻好用手撐在地上站起來,歇一會兒再走,還不時地尖叫一聲。

遠遠地有一個人急急走來,佩瑤想,定是那工廠巡邏的保安了,便低下了頭不予理會,她不喜歡整日愣頭愣腦的保安。

幫助

佩瑤轉頭一看,身後一個女孩一身藍色製服,一張幹淨娟秀的臉,再加上她拘謹的舉止,顯得她是怎樣地質樸和誠懇。

“膝蓋被跌岔了氣。”佩瑤說。

“怎麼踢的呢?”女孩走近一點,看著佩瑤的膝蓋。

“哦,從車裏出來……”佩瑤指指後麵不遠處那輛歪在泥溝裏的出租車,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司機呢?”女孩又問,顯得很驚奇。

“走了。”

女孩沒再說什麼,又走近佩瑤一點,顯然她想試著拉佩瑤站起來,但她不明白佩瑤會不會接受她的幫助。不過佩瑤很快領會了她的意思,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哥在那兒,他馬上就下班,”女孩指著馬路對麵的保安說,“先到我家去休息吧。”

好細膩柔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