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條街,我按照朋友在電話中告訴的路線走進了一條破舊的小巷,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五分鍾左右我將會到達朋友所在的地點,從兩邊的建築、圍牆以及地上偶爾露出的光溜溜的石頭可以看出這條巷子並不年輕,踏在這樣的路上,有一種進入古老而幽深的時間隧道的感覺。
我正欣賞著周圍的景致,發現在不遠處的後方有人向我走來,最初我沒有在意,認為隻不過是一個普通趕路的人,應該是一個美女才對,我承認自己是一個異想天開的家夥。走了一段,我想印證一下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於是猛然轉過頭去,企圖讓她措手不及,可是這人很聰明,我轉頭的同時她卻走到圍牆邊用手指在磚縫裏掏什麼,我想象不出一個漂亮的女人會在這破牆裏找她需要的什麼東西來,要是我從旁邊一條岔道拐出去,走不了多遠我就會到達朋友那裏了,不過這個女人吸引了我,料想她靠在牆邊隻不過是一種掩飾,而且使我驚異的是,與我大膽的胡思亂想居然分毫不差,她就是我先前所見的那個白衣女子,我決定繼續沿著巷子走下去,無非是要這個美麗的幻想延伸得更加遙遠。我故意放慢腳步,她也跟著放慢(而且自然得讓人無從覺察),我站住,她也停下來抬頭看天或是自顧自地理一理衣袖,我加快步子往前走,她也迅速地跟了上來,我反複驗證,認定她跟蹤我無疑。
其實巷子已到盡頭,前邊繞過一棵冬青樹向左,圍牆開一道小門,一條小路由此穿門而出,再向遠方。我計上心來,進門到圍牆後麵的角落裏躲起來,看她怎麼辦。過了一分鍾,她果然急步上前。聽著她急促混亂的腳步聲,我暗自好笑,哼,看她怎麼找我,不一會兒,腳步聲漸漸遠去,我才偏頭向外張望,循著她的背影跟上去,走了很長一段,發現前麵並沒有人。我想她會不會也像剛才我一樣躲進旁邊的一個地方,可是我一路沿途察看,根本沒有一個地方可供她藏身,我又向前跑了很長一段路,結果照舊,她的影子都沒有,可是我分明看到她從這條路走的,如果繼續往前走,我不知道路的那一頭到底有多遠。我現在才想起來自己受好奇心的驅使,浪費了不少時間,我得趕回到朋友那裏去,於是便踅了回來。因走得太快,我累得出了一身細汗,經過冬青樹時,我向圍牆裏張望了一下,發現女人躲在我剛才位置,她款款走出:
“為何跟蹤我?”她質問道。
“我跟蹤你?”
……
換位跟蹤
當時我們又說了些什麼,或者做了什麼,她怎麼又回來躲到我剛才站的位置的,似乎清晰無比又模糊不清,記憶的恢複是極端困難的事,所有的一切似乎與陌生男女之間常有的相遇可能會出現的情況雷同,問題是每個情節與慣常情況的差異大得使我難以置信,我過度敏感的神經就像凸透鏡和凹透鏡一樣,反映出來的是過分地誇大或粉飾了的細節,不是歪曲就是弱化了事實……
在四樓的樓梯間,開始我還在賊眉鼠眼地胡瞅亂瞧,準備鑽進一個垃圾桶躲起來,蜷在裏麵算了,隻要不被她逮著就行,可是現在,我幾乎被好奇心弄得發狂,她到底是什麼樣子?我們到底說了些什麼?……挖空心思絞盡腦汁還是一丁點兒都想不起來,我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小屁眼,為何不敢下去?躲什麼躲,現在恐怕要去找到她都難。
事不宜遲,我馬上行動,直接從電梯下到一樓。
此時,人跡寥落,不要說人,毛也沒一根,我站在那兒生了幾分鍾悶氣,認為這樣畢竟不是辦法,此時天還沒有黑,做什麼都來得及,不然悔之晚矣。
關於這個女人的記憶,總是或多或少地跟恐懼聯係在一起,她大概給我打過兩次電話,說話簡直誇張死了,幾乎跟她美麗的外貌不相匹配,如果不是她的漂亮,我甚至懷疑她從事的是不良職業——我這人最大的弱點是認為所有的姣好女孩都是純潔善良的,即使她們生氣了揪掉皇帝老兒的幾根胡子也應該毫無原則地給予寬容。那天接通電話才說上兩三句,她單刀直入,問我有沒有女朋友,其實我沒有,我不想跟這麼混蛋的人浪費時間,總覺得她說話不如她的外表可愛,更不可信,於是我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