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蝶安看著輪椅上安靜淡漠的青衣少年,默默望天——這冤家路窄的情況,到底是怎樣啊?
“姑娘,這位陽明侯家的小公子去年保護十一殿下的時候傷到了腿,不良於行,但是皇上和娘娘都很看重他。”徐嬤嬤附在楚蝶安耳邊悄悄提醒道。楚蝶安也自然知道徐嬤嬤口中的娘娘是哪位。
不過……
“赫連家的少爺和十一殿下走的很近?”楚蝶安有些疑惑,赫連家的人怎麼會和皇子扯上關係了?
徐嬤嬤動了動嘴,躊躇了半晌才回道:“赫連少爺的嫡姐許給了六殿下。”
楚蝶安眨了眨眼睛,半天回不過神來。赫連家已經是榮貴到了極致,並不需要在錦上添花了,那麼嫁到皇家的赫連小姐到底是為哪般?而且,說赫連琦不良於行什麼的,明明昨晚才跑到她房裏嚇過她啊,他那樣子,哪有什麼不良於行?
“……所以,你不趕緊逃命,跑到我這裏是要怎樣?”中午在客棧休息的時候,楚蝶安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赫連琦。
身邊沒別人,赫連琦也沒什麼可裝的,“你也知道,我受傷了。”褪去淡漠的臉有些蒼白,明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
“……這和你跑到我這裏有什麼關係?”楚蝶安忍不住想:這人其實來自異次元吧?疑似溝通不良……
赫連琦想了想答道:“嗯,大概是因為沒有人敢攔莫英侯楚家的馬車的關係吧。”
楚蝶安嘴角微微一抽,難道就有人敢攔他陽明侯赫連家的駕嗎?“說起來,你到底是把誰得罪得這麼徹底?”看他那傷勢,完全是下了死手的嘛。
“你一個小孩子知道這些事多做什麼?”赫連琦有些好奇,之前他並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就是莫英侯府上的六小姐,隻是好奇而已,所以在見到她時,也有些擔心,怕她出什麼事來讓別人看出端疑,沒想到她雖然小小年紀,行事卻很有章法,想想也算這次的意外收獲。
看著赫連琦似笑非笑的神情,楚蝶安隻覺得胸口一哽,突然很想爆粗口,不過礙於大家閨秀的教養,她終於還是忍了下來,“我總要知道你到底惹到什麼人了吧?萬一被你連累怎麼辦?”
“關於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怎麼也懷疑不到你身上來的。”赫連琦滑動輪椅到了窗邊,窗外是喧囂的街道,還有幾個神色緊張的官差,赫連琦撇了撇嘴,“而且就算懷疑了也沒用,你爹年輕的時候在上京可是很有名的。”誰敢動楚家三爺的女兒?找死麼麼?
出名?楚蝶安對他突然提到老爹的事很有些詫異,但是看赫連琦的樣子似乎也不打算告訴她,她也就沒自找沒趣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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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雨落在臉上有些涼,空氣裏浮動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她小心的走過去,鋒利的匕首在慘白的月光下閃動著幽冷的光。
男人靠著牆坐在地上,臉白得像一張紙,雨水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裳,慢慢滲出來,滴落在地上,夾雜著讓人不安的紅色。
她跪了下來,被他一把攬入懷裏,她回抱他,緊緊地摟著他單薄瘦削的腰,臉上比雨水更冷的是什麼?
“離開這裏,遠遠地,越快越好,丫頭,我沒辦法了,帶著我給你的東西離開這裏,遠遠地,隨便你去哪裏都好,然後忘了我,忘了我你才能活著。”他在她耳邊低低的說著,安排著她日後的生活。
“我們一起走,一起走好不好?求你了,和我一起走吧。”她很害怕,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丫頭,你要乖,知道嗎?要乖,要聽話,馬上就走,好好活著,隻要你活著就夠了,隻要你活著……”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淡,懷裏的身體越來越涼,然後慢慢消散在了空氣裏隻剩下那句“隻要你活著……”
可是你答應過我要一起走的啊,一起啊,一起啊,為什麼騙我?為什麼沒有來?!
怎麼可以騙我……
楚蝶安驚坐起來,抬手摸了摸眼角,果然是濕的。
擁著被子坐在床上,有些走神。
有多久沒做這個夢了?似乎確實很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記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做昨天開始又突然夢到了,難道因為他們長得像麼?
夢裏的心痛還殘存著,楚蝶安卻越來越不安,那個人最後怎麼樣了?從她被強行送走之後,就再沒有過他的消息,他受傷了有沒有人給他包紮?有沒有人給他上藥?
黑暗裏,楚蝶安靠在牆上默默流淚。
留白。
留白。
我很好,你呢?
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