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受噩夢影響,之後的時間裏楚蝶安一直情緒不高,人看著懨懨的,春枝以為她病了,想請大夫,被她攔下了,赫連琦似乎覺得這事和他有關,第三天就提出他有其他事,不和他們一起會上京,於是一行人就此分開。
馬車裏,楚蝶安捏著書發呆,倒是一邊的冬陽忍不住了,“姑娘,你在看什麼?一下午都停在這一頁……”說著,還探頭她手上的書看,似乎想看看什麼她研究了一下午的內榮到底是什麼,夏葉和秋實很不厚道的在一邊偷笑,隻有春枝還一臉淡定,但那偶爾飄來的目光是怎麼回事?
楚蝶安惡狠狠的等她們,“做你們的事去吧。”
夏葉和秋實很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乖乖躲到一邊去了,隻有冬陽是個木瓜腦子,還湊在楚蝶安身邊叨念:“上午赫連少爺走了之後姑娘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難道姑娘是舍不得赫連公子……”如此,吧啦吧啦的。
楚蝶安從一邊拈了一塊點心塞到冬陽嘴裏,惱怒道:“閉嘴吧你!”遲鈍如冬陽也終於意識到自家主子這是惱羞成怒什麼的了,默默把嘴裏的點心咽下,張著雙水靈靈的眼睛望著楚蝶安。奈何楚蝶安現在心裏不爽,看不見她賣萌。
車外傳來一陣喧鬧,楚蝶安順手擱了書,挑開簾子往外看,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正被官兵驅趕,這些流民大多是老弱和婦孺,不要說什麼攻擊力,連自保都困難。
“姑娘,我們要不要幫幫他們?”冬陽有些不忍心的問。她原本也和這樣流民一樣,隻是她運氣好,遇上了楚蝶安,才能現在這樣,衣食無憂,甚至還可以習字讀書,看到和自己一樣遭遇的人,就忍不住想幫幫他們。
楚蝶安嘴角露出一抹冷嘲,“幫?怎麼幫?冬陽,他們不是你,隻有一個人,收了做丫鬟就可以。他們是一群人,老弱婦孺,不是一個楚家就能幫得了的。而且……”楚蝶安看著漸漸落在後麵的流民群,放下簾子,“百樣米養百樣人,百樣人有百樣活法,流民也有他們自己的活法,不見得我們就能幫得上他們。更何況,我們幫得了他們一時,難道還能幫得了他們一世不成?到底還是要靠自己。”
楚蝶安默默望著車頂,是的,還是要靠自己,就像當年的自己。能在十四歲遇上二十四歲的留白,然後在留白的幫助下順利的念完大學,大概是她那悲哀的一生中最大的幸運了。二十二歲那年離開留白後,雖然留白給她準備了足夠她安逸一生的錢,她卻再沒去動過,在她心底,那些錢是屬於留白的,不屬於她,留白用命換來的錢她沒有資格去揮霍享受。她像留白希望的那樣,忘記他,將他所有的痕跡抹殺,獨自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掙紮沉浮,用盡一切辦法活著。
想到這裏,楚蝶安撚了撚手指,那天晚上初初見到赫連琦的時候,她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四歲,隻是可惜她現在不是楚希,而他,也不是留白。
“姑娘,你怎麼了?”春枝看楚蝶安這樣,有些擔心的問。
“沒事。”楚蝶安回神,揮了揮手,再次撩開簾子往後看,流民群中幾個青年男子正和官兵交涉,“夏葉,去把陳管事叫來,我有事和他商量。”
“是。”夏葉應了聲就出去了,他們幾個貼身伺候的都知道自家姑娘雖然年紀小,但是聰慧過人,而且膽子打得嚇人,她願意找陳管事還好,要是當真瞞著他們做什麼才是真正的要出大事。
很快車門被敲了三下,夏葉進來了,跪坐在半掩車門邊,楚蝶安知道陳管事是外男,是不會進來馬車裏的,就往外探了些,“陳管事,勞煩你了。”
“姑娘客氣。姑娘有事隻管吩咐小人便是。”
“勞煩陳管事差個人走一趟,讓那些軍士別太為難那些百姓了——帶上父親的名帖吧。”說著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紫檀木燙金的名帖遞給夏葉,夏葉接過去,遞給外麵的陳管事。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陳管事將那張名帖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