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局勢引爆(2 / 3)

沒有人想到,孟明居然會有一套房子在北區的小樓內。樓下不遠就是菜市場,離公交車站不過幾分鍾路程,周圍還有小學、幼兒園和小超市,不少老字號小吃就在附近,一下樓就能大飽口福,位置便利。他從小隨父母在這租房長大,對四周的一草一木深有感情,記憶深刻。父母回鄉後,他本來已搬到報社宿舍,可對老街的感覺一直念念不忘,剛好房東要搬到西區,孟明便用很優惠的價格盤下來,平時為上班方便,他住在南區,而一有休息時間就來這住兩天,和潘依彤在一起後,這兒便成為兩人約會的愛巢。

晚上潘依彤下廚,做了一桌晚餐,她的手藝不錯,謝帆和郭耀先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很重要一點便是胃給她征服了,對孟明,這招也是屢試不爽。張愛玲的那句名言,後半句未必準確,但前半句卻言之鑿鑿。

等到八點一刻,孟明才回來,他神態疲憊,吃飯時速度很慢,連平常最愛吃的素炒蝦仁,也隻是夾了幾塊。看他精神不振,潘依彤關心地問:“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什麼事?”

“沒事。”孟明轉開話題,“這兩天有和鄧漢文接觸沒?”

“有啊,你一說還提醒了我。”潘依彤指指客廳茶幾上的袋子,“他昨天托我轉交給你的。”

“什麼東西?”孟明的眉頭皺了皺。

“是一盒冬蟲草,說是你工作忙,多補補身子。”潘依彤說,“考評快結束了,想靠你再加把勁,他最近形勢大好,署名信已經快把甘霖打趴下了。”

“形勢大好?”孟明陰著臉,豎起食指搖了搖,“表麵上的事很容易害死人的。”

“你是說他選不上?”潘依彤失聲說,鄧漢文後來居上,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可要是讓麵目可憎的甘霖贏了,那結果將倒過來,有百害而無一利。

“塞翁失馬的故事你知道吧?福禍相依,甘霖又不是吃素的,他也有反製的手段,而且更狠。”孟明擺擺手,“明天你找個機會,把冬蟲草還給他,就說這兩天和我見不著麵。”

“嚴重到這程度?他到底怎麼了?”潘依彤緊張地問。

孟明放下碗筷,說:“監察局接到匿名舉報,說他在兩家公司中有股份,而這兩家公司,是領海集團多年的廣告合作商,每年往來的金額數以千萬計。由於是匿名信,提供的資料不夠詳盡,又值考評的關鍵期,監察局沒正式立案調查,先將情況轉告給考評小組,剛剛組織部向沈書記專門做了彙報。”

“不就一封匿名信,有那麼嚴重?”潘依彤稍微鬆口氣,“用這種手段的人多的是,我一同學在市檢察院,他說無論機關單位還是國企,隻要碰到什麼競崗考評之類,匿名信滿天飛,就為搞臭競爭對手,真的假的根本分不清,要是一件件去查,十個檢察院,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時上班都不夠用。”

“發匿名信的人,目的各異,而這手段本身就不夠光彩,就是暗中打黑槍,檢察機關會很慎重,除非信裏的資料很真實完整,否則一般不會很重視,你說得沒錯。”孟明先肯定道,再話鋒一轉,“不過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還有其二?你就別賣關子了,一口氣告訴我吧。”潘依彤埋怨說。

孟明示意潘依彤倒杯水,慢悠悠地說:“對匿名信要不要查下去,領導的態度才是關鍵。如果領導要查,那就是大案要案,工作人員會全力以赴,不弄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如果領導不查,那就是無中生有,造謠中傷。甘霖是尹成易的人全北洲都知道,他敢發匿名信,意味著接下來尹成易會發功,把小事變大。如果舉報信是事實,嚴查下去,你覺得鄧漢文能全身而退?甘霖沒能力做的事,在尹成易手裏,小菜一碟。”

“有尹成易出手,那直接查鄧漢文,將他搞倒不就得了,何必用匿名信兜來拐去,那不是更麻煩?”

“立案偵查需要時間,三五天內搞不定,不可能趕得及在考評結果出來前有結論。而匿名信出來,對鄧漢文的心理震懾力會很大,使得他知道自己有把柄捏在甘霖手上,就算當總裁,日子也長不了,敲山震虎,還不如退出競爭,換得日後安寧。這招玩得很精,沒在政壇修煉過的人,想不出這種招數。”

“你們男人玩的政治啊,真是複雜。”潘依彤想了想,又問:“可北洲也不是市長說了算啊,不是還有沈書記麼?你上次才說,她是不會讓甘霖當上總裁。市長總沒有書記大吧?”

“問題在於,老板沒想保住鄧漢文,她好像一直就沒對他有過好感。就在下班前,她交代給我任務,讓我去和鄧漢文談談。”

“沈書記知道你和鄧漢文的關係?”

“老板讓我查領海集團招標的情況,我讓鄧漢文交了份詳細的報告,她知道我們接觸過,這次讓我和他敲敲邊鼓。”孟明的聲音沉下來,“至於內容,是準備將他調去機關。”

“調走他,那不就是讓甘霖當總裁了?”潘依彤臉色變了。

“不,我剛就在琢磨老板的意思,她不會為一封匿名信就打退堂鼓。最後我終於想通了,鄧漢文不是老板看中的人選,甘霖更不是,她手裏有新的牌,正在掃清障礙。”孟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字一字地吐出。

“如果鄧漢文不肯走呢?”潘依彤想也不想就問。

孟明冷冷地說:“他不可能不走,書記市長都看不上的人,還能待得住?你當寫天方夜譚呢,他隻要走,尹成易不會再把矛頭對準他,而作為交換條件,沈書記也會保他這關,這是華山一條路,否則他就等著接受調查吧,你以為他真是兩袖清風,經得起查?”

潘依彤絞盡腦汁才跟上孟明的思路,“聯署信打擊甘霖,匿名信打擊鄧漢文,這兩人最終都通不過考核,名正言順以便扶持新人?”

“一點沒錯,多完美的計劃!”孟明發自心底地歎服,“和她比起來,甘霖和鄧漢文玩的,就像小孩子的過家家。”

“那沈書記也太厲害了,每一步全在她的計算中,甘霖和鄧漢文鬥得你死我活,最後全為他人作嫁衣。”潘依彤倒抽一口冷氣,嘖嘖讚歎。

“沒水平,能當上北洲第一人?”孟明不緊不慢地說,“要知道,中國官場是社會精英最多的地方,能從中脫穎而出,一定具有過人的才幹和能力,絕對是人中龍鳳。”

說到這,想起鄧漢文在自己身上的投資,孟明又有些惋惜,“我是希望鄧漢文能成功的,可惜老板不看好他,唉,真是可惜。”

隻要不是甘霖這死對頭當總裁,那隨便換其他人潘依彤並無所謂,鄧漢文雖然幫過她,但兩人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互相利用,沒有多少感情因素在裏麵,停了下,她又問:“那新的總裁是誰?”

“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國資辦副主任喬穩。他是老板最看重的人,國資辦副主任隻是過渡,我覺得老板放他在這位置上是便於關注領海集團的動態,為接任做準備。這是老板的風格,每做一個決定,都關係著未來的全盤計劃,用流行語說,叫戰略眼光。”孟明對沈惠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而習慣成自然,他改不掉在背後對沈惠琴的稱謂。老板,聽起來就不是政壇的叫法,而是商界稱謂,但在機關,這已成了對頂頭上司約定俗成的稱呼,叫職位顯得見外,稱兄道弟顯得流氣,叫同誌不夠尊重,不知是誰靈光一閃,想到套用企業中的老板一詞,反而恰到好處。

聊完話題,飯也吃完了,潘依彤邊收桌子邊說:“我爸今年剛好六十大壽,你什麼時間有空,能陪我回家一趟麼?”

孟明一愣,隨即回過神來,苦笑著說:“我的工作性質你不是不清楚,時間從不屬於自己,而是奉獻給領導的。”

潘依彤不肯放過他,“那也不至於兩三天假都沒有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像沈惠琴出差,你要是不用陪著,不就有時間了?你要是真有事,難道請兩三天假也不可以?你工作上是她秘書,私人時間又沒賣給她,隻要你想,肯定有辦法,我看你根本不想和我回去。”

“我的工作太特殊,根本不能用普通的常理來推論。我們認識這麼久,你看我休過幾天完整的假期?五根手指數得過來吧。”孟明不想繼續接招,決定先推後拖,“你突然提起這事,讓我怎麼回答?”

“好,先不說時間,我就想聽你一句話,和不和我回去?”潘依彤性子上來,放下手裏的活,湊近臉蛋直視著孟明。

孟明清楚和潘依彤回去意味著什麼,他最討厭在兩人的戀愛中要麵對家長,這種畫押背書的感覺很不好,而潘依彤采用的帶有強迫性質的方式,和以前的女朋友沒什麼兩樣,更令人反感,他的傲氣騰地升起來,正要反唇相譏,手機恰好在此時響起,他不耐煩地看一眼,失笑說:“一說曹操,曹操就到,鄧漢文來電話,別鬧,我聽聽他說什麼。”

嗯嗯啊啊幾聲,孟明放下電話後說:“他應該聽到匿名信的風聲,急著見我。也好,我順便完成任務,給他敲敲邊鼓。蟲草還是由你明天還給他,我就裝著不知道這事。你說的事我記下,等安排好時間就一起回去,乖了,我先走。”

看著孟明把門關上,潘依彤狠狠地將手裏的盤子摔在地上,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淚珠在眼眶中滾動。相處久了,她感到孟明無論長相和才氣,全符合如意郎君的標準,事業更不用說,北洲第一大秘,前途無可限量,各方麵條件比謝帆和郭耀先要好出太多,這樣的質優潛力股,可遇而不可求,不能放過。潘依彤準備下番工夫,和孟明把關係確定下來,隻要他肯一起去見父母,就表明有準備將戀愛關係繼續推進的打算。為此她精心炮製一頓飯,計劃兩人邊吃邊聊時提出要求,應該能水到渠成,沒想到孟明卻給了她一個軟釘子,敷衍態度,潛台詞就是兩個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