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乞丐婦重配鸞儔(2)(1 / 3)

長壽女見了父親,掉下兩行眼淚。劉大見了丈人,在船艙板上作個撒網揖。劉五妻子,也向船頭道個萬福,說:"親家公,甚麼好風,吹得到此。我船上蘆席已破,又被媳婦錯腳踏穿,墮下水中。親家公有緊密些的,可帶幾扇與我。"劉五道:"閑話莫說,且去燙酒煮魚。與親家蕩風。"那劉五已與兒子商量,定要把媳婦退回。所以飲酒之間,隻管說媳婦生長岸上,在船上不便的話。向著胥老人,丟個眼色,又附耳低言如此如此。長壽女聽說到落水一節,想從前無衣少著,沒替換受了寒凍,不覺放聲大哭。周六還未開口,胥老人終是個作媒的,善於說開說合,便道:"不難,不難!我卻有個兩理之策在此,隻是各要依我。"劉五道:"胥老公說的話,怎好不依的。"胥老人道:"從來岸上人做不得水上人的道路,水上人卻做得岸上人的經紀,此乃自然之理。周六官喪偶之後,止有長壽姐一人,嫁到你家,時時牽掛。今日已滿月,何不且送媳婦還家,隻算做個歸寧。劉小官也到丈人家去,學做蘆席,一來可以幫扶丈人,盡個半子之孝;二來你家船上應用蘆席,盡取足於周六官,又不消劉阿媽費心。二令郎年紀也不小了,依我就尋個船上姐兒,朝晨種樹,到夜乘涼。娶了這房媳婦,早晚間原自幫襯,不兩便麼?"那劉五道:"說此甚妙。但我大兒子到親家處,少不得還湊幾串錢,與他做蘆席本錢才是。為今之計,不若親家同令愛先歸。隔兩日,待我計較了錢鈔,親送兒子上門來何如?"周六聽見肯教女婿來相幫,又帶得有本錢,喜上心來,暗自躊躇道:"自從女兒嫁後,沒有幫手,越覺手頭急促。如若女婿同來,大有利益。"乃扯個謊道:"我又無第二個兒女,做得人家,總來傳授女婿,便在我家去住也無妨。但蘆席生意微細。比不得親家船上網網見錢,還宜斟酌,莫要後悔。"胥老人道:"阿呀!我老人家道話弗差個。若是有時運,船上趁得錢,岸上也趁得錢。若沒時運,莫說網船這業,就是開典鋪,也要折本。趁我在此,令愛今日就一齊同去。

"劉五道:"胥阿公說得有理。況我現有兩個兒子,就作過繼一個與親家公,也未為不可。"胥老人拍手笑道:"說得妙,說得妙,快拿熱酒來!"周六道:"既如此,隻得領命了。"劉五即教兒子,去備隻小船相候。這周六見了酒杯,分明就是性命,一壺不罷,兩壺不休。看看斜陽下山,水麵霞光萬頃,兼之月上東隅,漁歌四起,欸乃聲傳。胥老人忙叫天色晚了,快些去罷。周六攜著女兒過船,胥老人一同送歸。行至射陽湖邊,風色漸高,周六已有九分醉意,要坐要立,指東話西,險些撞入河去。何期已到屋下,係船上岸,船頭一歪,周六翻個筋鬥,滾下水中。長壽姐見父親落水,急叫救人。那船家與胥老人,自道手遲腳慢,誰肯向前。及至喊起地鄰,打撈起來,已是三魂歸地,六魄朝天,叫喚不轉了。可憐:泉下忽添貪酒鬼,人間已少織葦人。

長壽姐撫屍慟哭了一番,到家中觀看,米粒全無,空空如也。自己身邊又沒分文,乃央胥老人報知公姑丈夫,指望前來資助殯殮。正不知劉五父子,已不要他,隻慮周六做人無賴,撒費口舌,聞知溺死,正中下懷。那裏肯把錢鈔來收拾?胥老人原與劉家一路,也竟沒回音。長壽姐懸望他兩三日不至,已知不相幹了。告左鄰右舍,在屋角掘個土坑,將父親埋了。尋問至此神堰中,仍要到丈夫船上。那劉五望見他來,將船移往別處。路中遇見胥老人,央求尋覓丈夫船隻,胥老人將不要他的話,明明回絕,倒又痛哭一場。可憐單身獨自,如何過得日子?隻得求乞於市。自射陽湖邊,以及北神堰地方,村戶相連炊煙不斷之處,無所不到。到處亦無有不舍粥舍飯與他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