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乞丐婦重配鸞儔(3)(1 / 3)

也是天使其然,卻遇著延壽寺東房借讀書的一個秀才,複姓司空名浩。曾見公佐在寺,做過香火,頗是麵善。詢其來曆,公佐道出幾句文人話語,司空浩大以為奇。自想不知果是何等樣人,便留到讀書處坐下,盤問一番。公佐談吐淵博,應答如流,司空浩不覺驚異起敬,說道:"足下本是我輩中人,如何失身此寺執役?"公佐笑道:"抱關擊柝,賃舂灌園,古人之常,何足為怪。"於是盡以實情相告。司空誥留他住下,乃與眾齋長說:"我輩雖忝列黌序,今見廣濟吳兄,腹笥舌陣,不覺斂手退步。此兄客途寥落,何不留他居於學宮旁舍。凡一應書柬往來,府縣公移委到本庠者,悉托此兄代筆,免費我筆心思,兼省學師之委諭,可不兩便?"眾人盡以為然。遂引公佐見了學師,揀一齋房與他居住。自此時共諸友盤桓,日親日近,凡文翰之期,花月之會,若吳公佐不在,滿座為之不歡。

一日中秋佳節,眾友醵金,敘於前街劉孝廉羅亭賞月。酒設在馴鴛沼上。鴛,文禽也,左右其翼,原係野性,非人家沼池中可畜。那劉孝廉園池,時有此鳥飛集,遂起一館於沼上,取名馴鴛。是夜對月飲酒,適見兩隻鴛鴦,從空飛下。司空誥道:"月光明淨,文鳥嚶嗚,正好入詠。吾輩可取古人詩一句,中間要鳥月兩字,作一酒尾。"眾友俱稱最妙。司空浩遂把盞說道:"叫月杜鵑喉舌冷。"一友姓鄧名元龍,就接口道:"子規枝上月三更。"一友姓冉名雍非,沉吟再四,乃言:"鴛鴦湖上煙雨樓。"司空浩道:"請問冉兄,此句出在何詩?"雍非道:"小弟豈不知,二兄所詠,一出蘇子瞻,一出蘇子美。但隻言鳥月,並不及鴛鴦,所以特造此句,雖非古作,卻有根據。鴛鴦湖,在嘉興府南門外,煙雨樓,即在鴛鴦湖上,自我作古,卻不好耶?"三人各相告罰,哄堂不已。

輪到順公佐,微微冷笑說道:"大略詞家要顧名思義,今夕在馴鴛沼上詠詩,並無鴛字入題,所以該罰,此名不稱其義之一征也。若我吳公佐,生來年已三十,孟浪遊蹤,至今倘未有家。倘奉令詠及鴛鴦,卻與此身名義乖謬,請甘先罰巨觥,後來再詠一詩見誌。萬物共為恥笑,以增詞壇話柄。"眾友道:"何敢,何敢!就請吟來。"公佐持杯望月,吟出一詩,卻是七言八句。詩雲:十載淮陰浪蕩遊,射陽湖水碧於秋。

雖逢飄母頻投飯,卻愧王孫未罷鉤。

燕子樓前新月冷。鴛鴦塚上野禽啾。

臨波雖有雙魚佩,隻恐冰人話不投。

吟罷,眾友齊聲稱賞。司空浩道:"吾兄有此捷才,撰成妙句。才子在此,安得無佳人哉!"鄧元龍忽然叫道:"有,有,有,吾當為吾兄作伐。"冉雍非道:"兄有何門,以作朱陳配郭!"元龍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冉雍非笑道:"妙,妙!

聘財盡是我三友承當,並不消吳兄掛念。隻是擇日取吉,專待尊命。"司空浩道:"兩兄所言,誠為盛念,何獨不會小弟知之?"鄧元龍道:"六耳不傳道。吾兄若知,定先要挨一腳媒人,吳兄客邊冷淡,便不好與他節省一些矣。"三人大笑。正當歡笑之際,適贛榆縣送中秋節禮與本縣,縣公有帖到學,要作回啟。差人立候,公佐遂先辭去。

去後司空浩問道:"適間兩兄所言,戲耶,真耶?"鄧元龍道:"兄不聞北神堰朱從龍收得一丐婦乎?此婦乃射陽湖陰周六之女,出嫁與漁戶劉五之子。周女不諳漁家生業,兼之夫婦無緣,退還周六。何期周六身死,此女無靠,流落街衢求乞。

有嚴幾希相士,相他骨頭裏貴,後來有好日。因此朱從龍收於廚下,供薪水之役,日漸改頭換麵。從龍前與我言,欲待為之擇配,雖不比洪皓贖劉光世豢豕煨子,卻勝於曹孟德再嫁文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