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案(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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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口的這個人,竟真的是陸小鳳,既不是陸三蛋,也不是陸小豬。

陸小鳳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裏的?金九齡簡直不能相信。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金九齡竟不由自主說了句很笨的話:“你本該已在八百裏之外的!”

陸小鳳道:“好像是的!”

金九齡看著手裏的竹筒,道:“我剛才還接到從南海來的飛鴿傳書!”

陸小鳳道:“我知道。”

金九齡道:“你知道?”

陸小鳳道:“那鴿子的確是你訓練出來,交給孟偉的,竹筒上的火印和紙也都不假,可是這次放鴿子的人卻不是孟偉!”金九齡不懂。

陸小鳳道:“這封信上寫的是不是‘陸某已過此地,西行而去’?”

金九齡道:“你……你怎麼會知道?”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封信本是我寫的!”

金九齡更吃驚:“你寫的?你幾時寫的?”

陸小鳳道:“前天晚上。”他微笑著解釋,“前天晚上,我特地要孟偉傳書給你,約你在蛇王的老窩相見,你總該知道!”

金九齡點點頭。

陸小鳳道:“那天晚上他寫信時,我已看到了他的字跡,那種字並不難學!他去放鴿子的時候,我就乘機拿了他一個竹筒、一張信紙,等他再上床後,我又去摸了他一隻鴿子。”

金九齡的臉色已發青。

陸小鳳道:“那天晚上,我就將鴿子交給了一個住在南海的朋友,請他在今天午後放出來。”

他又微笑著解釋:“因為我算準了你一見到我,就會想法子把我支開的,你才好有機會將公孫大娘殺了滅口。”

金九齡忍不住道:“你也算準了我會叫孟偉在那邊等著報告你的行蹤?”

陸小鳳道:“南海是我的必經之路,孟偉是那裏的地頭蛇,你又是個很謹慎的人,若非我已走遠,你怎麼會放心下手?”

金九齡道:“可是這地方……”

陸小鳳打斷了他的話,道:“這地方的確很秘密,本來我的確很難找得到。”

金九齡道:“是誰帶你來的?”

陸小鳳道:“是那隻鴿子。”

金九齡又怔住。

陸小鳳道:“竹筒迎風,就會發出哨聲,從今天午後,我就在城樓上等著,我知道那隻鴿子一定能找得到你,湊巧我的輕功也不錯!”

金九齡的臉色已由青變綠,看看公孫大娘,又看看陸小鳳:“難道你們也是早已串通好的?”

陸小鳳道:“你想不到?”

金九齡道:“難道你早已在懷疑我?”

陸小鳳道:“直到蛇王死的那一天,我才真正開始懷疑你!”

金九齡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發現他死了時,他那小樓上並沒有燃燈?”

金九齡點點頭,卻還是不明白這一點有什麼重要!

陸小鳳道:“屋子裏沒有燃燈,就證明蛇王是在天黑之前死的,證明他還沒有準備燃燈時,就已遭了別人的毒手!”

金九齡的臉突然僵硬。他永遠想不到這一點跡象,竟是破案的重要關鍵。

陸小鳳道:“公孫大娘若真已約好蛇王在西園相見,為什麼又要在他赴約之前,趕去殺了他?所以那時我就已想到,殺死蛇王的凶手,必定是另外一個人!”

金九齡道:“你已想到是我?”

陸小鳳道:“我還沒有把握,我隻不過想到,蛇王很可能是在替你做事!”

金九齡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因為隻有你才能要挾蛇王,因為他替我去找那張王府地形圖時,得來太容易,那張圖也太詳細,就憑一個市井的好漢,絕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神通,除非他已和王府的總管有了勾結!”

金九齡的嘴唇已發白,額上已沁出了冷汗。

陸小鳳道:“你用那種緞帶勒死蛇王,本是準備嫁禍給公孫大娘的,卻不知那反而變成了給她脫罪的證據。”

金九齡又忍不住問:“為什麼?”

陸小鳳道:“因為她與我交手時,劍上的緞帶已被我削斷了,那種緞帶卻不是隨時可以找得到的,那時候她根本也沒有機會去找!”

金九齡說不出話來了。

陸小鳳歎道:“隻要有一點漏洞,已足以造成堤防的崩潰,何況你的漏洞還不止一點!”

金九齡第三次問:“為什麼?”

陸小鳳道:“你布置那兩間屋子,本是很高的一招,但你卻忘了一點!”

“哪一點?”

陸小鳳道:“每個人身上都有種獨特的氣味,那些衣裳若真是公孫大娘穿過的,就難免會有她留下來的氣味。”

公孫大娘嫣然道:“有很多人都說我是很香的女人。”

陸小鳳道:“你總是不肯讓花滿樓參與這件事,也許就正是因為怕他發現這秘密,卻不知我也早已學會了他的本事!”他微笑著又道,“現在我看一件事時,已不但會用眼睛看,還會用鼻子聞!”

公孫大娘又笑道:“所以也有很多人說他像是條獵狗。”

陸小鳳道:“你故意製造出那個傳訊的木匣,故意中毒,好讓我一個人去,這實在也是高招,隻可惜你又疏忽了一點。”

現在金九齡隻有聽著。

陸小鳳道:“孟偉根本是個老粗,連小篆都不懂,又怎麼會認得匣子上的鍾鼎文字?何況,你中毒之後,他居然一點也不關心,豈非也是很反常的事?”

公孫大娘道:“而且他太有錢了,居然隨時都能拿得出上萬兩的銀子來!”

陸小鳳道:“我算過他的薪俸,就算不吃不喝,一文錢也不花,也得存五六十年,才能存得到十萬兩銀子!”

公孫大娘微笑道:“想不到這個人的算盤,居然也打得很精。”

陸小鳳道:“可是一直到那時,我還是沒有把握能確定,因為薛夫人若說那紅緞上的牡丹是女人繡的,繡花的就一定是女人,所以……”

金九齡終於又忍不住開口:“所以怎麼樣?”

陸小鳳道:“所以我又拿出那塊紅緞子,仔細看了很久。我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才看出你的秘密!”

金九齡道:“你看出了什麼?”

陸小鳳道:“我看出那牡丹有一瓣的針眼比別的花瓣粗,想必繡的是兩層線,拆了一層,還有一層!”他微笑著又道,“別人看你在繡花時,其實你卻是在拆線,所以那牡丹雖然是女人繡的,那繡花大盜卻不是女人。”

金九齡道:“還有呢?”

陸小鳳道:“還有一點,你不該擄走薛冰的!”

金九齡第四次問:“為什麼?”

陸小鳳道:“因為後來我已知道,薛冰已做了公孫大娘的八妹,就算公孫大娘真的是繡花大盜,也不必對她的八妹下毒手!”

公孫大娘道:“你怎麼知道她就是我八妹的?這連我都不懂了!”

陸小鳳道:“因為那隻手!”

公孫大娘道:“什麼手?”

陸小鳳道:“孫中的手!”他又解釋道,“薛冰砍斷了孫中的手,那隻手卻又回到薛冰的屋子裏,那隻手當然不會是自己爬回去的,除了紅鞋子姐妹外,砍斷別人的手之後,也絕不會再去將斷手要回來!”

公孫大娘道:“你看到了三娘包袱裏的鼻子,才想到那隻手的?”

陸小鳳點點頭,道:“她加入你們並不久,本已忘了你們每個人每年都要帶些東西回去交差的,等她想起來,才去要回那隻斷手,可惜她走得太匆忙,偏偏又忘記將手帶走。”他歎了口氣,又道,“我問她手是怎麼會到她屋子裏去,她也裝糊塗,因為她不願讓我知道她跟你們有關係!”

公孫大娘道:“可是你早已猜到了!”

陸小鳳道:“直到我聽你說‘八妹已不會來’的時候,我才想到,你的八妹一定就是她!”

金九齡突然冷笑,道:“這理由並不好!”

陸小鳳道:“這些理由的確都不太好,可是對我說來,卻已足夠!”

金九齡道:“真的已足夠?”

陸小鳳道:“理由雖已足夠,證據卻還不夠。”

金九齡道:“你根本連一點證據都沒有。”

陸小鳳道:“所以我一定要你自己承認,所以我才想出這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

金九齡道:“什麼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陸小鳳道:“我知道你一定要等到你的計劃已完全成功,公孫大娘已死定了的時候,你才可能在她麵前說實話,所以我就隻好先將她置於死地,讓你認為她已等於是個死人了!”

公孫大娘苦笑道:“這法子雖然有效,卻苦了我,像這樣的罪,我一輩子也沒有受過。”

陸小鳳道:“最重要的是,我們絕不能先讓你知道一點風聲,絕不能讓你懷疑我們已有默契!”

公孫大娘道:“但我的姐妹中,卻有一個是你的人。”

陸小鳳道:“所以我們還特地在她們麵前,演了出戲!”

公孫大娘道:“直到現在為止,她們還不知道我是自己願意跟你來的,並不是真的敗給了你!”

陸小鳳笑了。

公孫大娘瞪眼道:“你用不著笑,總有一天,我還要跟你再比過,還是三陣定勝負,看看究竟是你強,還是我強?”

陸小鳳道:“當然是你強,我隻不過是個笨蛋。”

公孫大娘道:“你的確很笨,連我都一直覺得你很笨,可是你有一樣好處!”

陸小鳳道:“我也有好處?”

公孫大娘嫣然道:“你當然有,你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忽然變得聰明起來!”

陸小鳳歎道:“我自己的確有點莫名其妙!”

公孫大娘笑道:“不是你自己莫名其妙,是讓別人莫名其妙!”她用眼角瞟著金九齡,又道,“譬如說這個人,他現在就一定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會忽然聰明起來的!”

陸小鳳又笑了。

金九齡卻不禁長長歎息,道:“我的確一直都低估了你!”

陸小鳳道:“也許我……”

金九齡打斷了他的話,道:“我一直將你當作好朋友,當作好人,想不到你竟會和繡花大盜勾結,來陷害我。”

陸小鳳不笑了,吃驚地看著他,就好像從沒有見過這個人一樣。

金九齡板著臉,冷冷道:“隻可惜你們隨便怎麼樣陷害我,都沒有用的,我從十三歲人公門,到如今已近三十年,從來也沒有做過一件枉法的事,無論你們怎麼說,都絕不會有人相信!”

陸小鳳道:“可是你自己剛才明明已承認了!”

金九齡冷笑道:“我承認了什麼?”

陸小鳳好像也已說不出話來。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一點證據。

金九齡當然已看準了這一點,又道:“我難道會承認我自己是繡花大盜,天下會有這麼笨的人?這種話你們說出來,豈非要讓人笑掉大牙!”他冷冷地接著道,“何況,現在羊城和南海的兩班捕快,都已知道公孫大娘就是繡花大盜,你們現在就算殺了我,官府中也一樣會畫影圖形,通緝天下,你們遲早還是跑不了的!”

陸小鳳歎了口氣,苦笑道:“看來這一戰又是你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