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埋葬肮髒(1 / 2)

張元饞勁正足,剛滿上了一杯,就迫不及待地一口喝幹,咂咂嘴,豪氣道:“這酒就是不一樣!喝一口,那是神清氣爽,啥老毛病都沒了。”

戈淵隻淺嚐了一口,就沒再動了。

張元有個壞毛病,就是喝了酒話就多起來了,逮誰跟誰扯,他那些個從小到大的破事,每次都要仔細捋一遍,整個軍營的人都知道他那點事,耳朵都聽出了繭子。

“……我從小就胃口特好,一頓飯吃十碗,十、十碗,我被主子趕了出去,也沒人敢收留我,雇我的人開不起飯錢,漸漸地也就不敢來找我,我、我遇到王爺之前,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一壇子酒很快就見了底,戈淵又將另一壇子酒摳開,遞過去,張元接過仰頭一喝,小半壇子又進了他的肚子,他麵色潮紅,有些醉了,看起來心情卻是不錯的,興許是因為一直不太待見他喝酒的戈淵,一直都陪著他喝,還一邊嘮磕的緣故吧。

“……那把大刀,除了我沒人扛得起。”他邊說,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王爺專程為我造的!王爺他看得起我,他不嫌棄我是個粗人,我這條命都是他給的……嘿嘿……”

你當他是看得起你,他卻當你利用價值已盡。戈淵胸口有些悶,端起酒碗又灌了一口,辛辣的酒充斥著她的鼻腔,嗆得她幾乎想哭。

“我、我第一次見到王爺的時候,嗬嗬,就跟看到神仙一樣。神仙你知道嗎?那、那就是,就是戲曲裏才有的人物,他身上穿的白袍子,漂、漂亮極了,我一直想摸一下,又怕髒了它……”他憨厚地笑著,搖了搖頭,“不敢,我怕王爺厭惡我了,就不對我好了,不敢、不敢……”

戈淵趴在桌子上,不願再抬頭看張元憨厚的臉。可是你知道嗎,就是這樣一個神仙似的人物,對我說:“為了讓我安心,你就在今夜殺了張元吧。”

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那樣溫柔的,說出這樣殘忍的話,讓一個衷心了他五年的人,就這樣去死……沒有利用價值了嗎?就像她一樣了嗎?連欺騙的話都舍不得說了嗎?

“將軍。”張元見她碗裏的酒沒了,又給她滿上,“我、我知道,隻有將軍,才配得上王爺,這麼多年……我、我敬你一杯。”

戈淵撐著頭,抓起碗和他胡亂碰了一下,又灌了自己一口辛辣的酒,難受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讓她幾乎撐不下去了。掩藏在麵具下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王爺沒有將軍,是、是走不到這一步的,敬一杯。我是個粗人,能為王爺做的事還太少了,王爺就交給將軍了,將、將軍可要好生護著了。”他似乎是想站起來,又沒站穩,摔在了地上,“我好像醉了,是不能再喝了。”

戈淵彎腰,將他龐大的身軀扶起來,拖到床上。

“我不能送將軍了,路、路上慢著點。”他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呢喃道:“萬一傷著了,王爺肯定又要罵我了……”

戈淵並沒有離開,站在床頭看著他憨厚的臉,心裏一頓一頓地痛,她不止一次的想:他若是知道了王爺想要他的命,僅僅是為了一個可笑的理由,會如何?

可是她沒有,她甚至是沒有勇氣讓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彎月刀緩緩抽出,泛著冰冷無情的光芒。她用它殺過無數的敵人,染上了無數的鮮血,殺自己的夥伴,卻是第一次。

第一次……殺一個憨厚忠良之人,殺一個同生共死之人,殺一個安心用背對著自己的人,殺一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人。

手起刀落,彎月刀插進了張元暴露出來的脖子之上,整個過程她幾乎沒有眨一下眼睛,鮮血噴湧著灑在她冰冷的麵具之上,一滴滴地往下滴,映著她空洞的眼睛,她的手指好像顫抖了一下。

“嗯……”張元悶哼了一聲,從醉酒中清醒了過來,突兀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看著戈淵,眼睛裏滿是震驚,“為、為什麼……”

他一手捂住噴血的脖子,用沾滿鮮血的手伸向戈淵,想要抓住她的衣袖,龐大的身體一下子滾到了地上,就躺在戈淵腳邊,鮮血流了一地,浸泡了戈淵的衣袍。

戈淵沒有動,像木偶一樣看著他死死抱住自己的腳,用一種幾近病態的執拗,抬頭看著她的眼睛,憤恨地道:“為什麼,為什麼……王、王爺他……”

戈淵微微彎下僵硬的腰,握住了他扣住她腿的手,無聲地張了張唇:一路走好。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湧出,一雙充血的眼睛憤怒地質問著戈淵,“為什麼……我、我忠心耿耿……忠心耿……耿……”他倒在她的腿上,再也沒有動一下,突兀的眼睛一直看著戈淵,憤恨的神情,充血的顏色,目眥盡裂,透著他的不甘心,仿佛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