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寒吩咐小丫頭上了茶，給太子殿下準備的是他素來喜愛的君山銀針，自己的則是龍井茶。
聶寒走上前去坐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說：“殿下這段時間著實辛苦，據傳滄州的事情也辦的非常漂亮，美名早已傳回京城，皇上也很滿意，多次在朝會上誇讚，說等殿下回來要大賞！”
千君微微笑道：“父親謬讚了。”
“不過，凡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也是古往今來的自然規律。殿下可是能十分確定疫情不會再度發展？如今的天氣正是暑熱時節，疫情本來就易反複，一旦卷土重來，隻怕更加不好控製，也勢必會影響殿下您的威名！”麵對嶽父的擔憂，千君寬慰道：“我回來時，一切都已安置妥當，父親不必擔心！”
聶寒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那就好，不過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陪陪如意，這段時間她獨自料理王府事務也很不容易。”
千君“恩”了一聲。
“你還沒回來之前，私底下皇上曾經跟我談過幾次話，言談中說到你們兄弟三人，最為讚賞的就是你，其實在我看來，你也正是最像你父親的，雄才大略，虛懷若穀！”
聶寒的口氣已然不像剛才那樣拘謹，放鬆了很多。
千君想了一下，謙遜地笑道：“也許是因為我總是顧慮太多，便愈加像父皇了。而他們兩個，千寧最是個心無旁鶩、不在意俗世煩擾的清淨人，最近聽說甚至開始讀佛經了。而千照，我在滄州時就聽說他帶兵滅了北邊大燕國，並且屠了城，殺了很多人，這般視人命如草芥，縱我有心改變，也是實屬無奈。隻是可惜了那個傳聞才貌名滿天下的玲瓏公主，就那樣死在了亂刀之下。”
“我也聽過她的才名，傳說大燕國玲瓏公主年僅十六就已經才貌雙全，堪稱絕色美人，尤其一曲青蓮措讓整個天下為之仰慕，將其奉為驚世傳奇。其實終究不過隻是傳聞，誰又真見過？人多嘴雜，傳著傳著就訛了，連蛤蟆也能成為大美人，況且就算真是絕色，那又如何？這樣的女人，對於男人，尤其是有野心的男人來說，終究是個紅顏禍水，死了也好！”聶寒說。
人到中年，透過表象看事情就愈加透徹，估計這可以算是歲月的饋贈了。
千君道：“也是這麼個理。”
不經意間想起了千照，又推心置腹地說：“不知不覺間十五年過去，當年那個瘦弱卻倔強的男孩兒已經長大了，可是究竟長成了什麼樣子？是頂天立地心懷寬廣的人，還是依舊冷漠等待爆發的孩子？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他微歎了一口氣：“我還記得那時候，第一次見他，他就躲在父親你的身後，狠狠地、小心地看著我，才這麼高！多年來，他心裏的仇恨消除了多少？還是從未減輕？”
聶寒默然，若有所思。
千君的品性他是最清楚的，慈悲而大氣，也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欣然同意如意嫁進太子府，是因為早知道兩人互相傾心，也是因為也知道千君會好好待如意。而他所做的事，哪怕剜心剖腹，亦沒什麼可後悔的，倘若有一天不慎暴露了，有千君在，也定會想方設法保如意周全，他很放心！
一番話勾起了聶寒對當年的回憶，絲絲縷縷綿延不斷。
時間長了而已，從沒忘記。
“如妃的事，到底太沉重了，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沒有什麼比失去娘親更痛苦了！”他說，“他又向來是心思極重的，也許時間到了，一切便都會自行消解了，殿下還是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