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隻死貓(1 / 3)

真他媽見鬼了!

黃櫨在睡夢中被淒厲的警報聲驚醒,這已經不止一次了。

她努力睜開惺忪的睡眼,迅速地奪過粉紅色的內褲套上,抄出枕頭下的白朗寧手槍,奪門而出。

多年來她一直習慣裸睡,即使是初秋,金三角這鬼地方還是酷熱,她這個來自北方的女人還是不習慣這濕熱的天氣。

警報聲是從後院的書房傳過來的,警鈴就設在她的床下。

黃櫨穿過一道垂花門,徑直撲向書房,書房的門緊鎖;她從手鐲上取出一個金黃色梅花形的小鑰匙,打開了這個神秘的書房。

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她不由得聳了聳織細的高鼻梁。

她熟練的扭亮了燈。

五瓣梅花型的金色燈傘豁然一亮,書房沉浸在一片金色的光暈裏。

這座30多平米的書房,三側擺放著栗色的書櫃,櫃內整整齊齊擺放著兩層書,其中不乏中外政治文學哲學曆史名著,政治類有《拿破侖傳》、《彼得大帝傳》、《武則天傳》、《慈禧太後傳〉等;文學類有《金瓶梅》、《玉蒲團》、《紅樓夢》、《孽海花》等;哲學類有《尼采文集》、《柏拉圖選集》等;曆史類有《二十五史》、《資治通鑒》、《史記》、《世界文明史》等,誠然也有《一個德國間諜的自述》、《色情間諜》、《美國中央情報局秘史》、《蘇聯克格勃燕子內幕》、《日本阿菊組織的興衰》等書籍。靠南有一張梅花形的辦公桌,桌上有文房四寶、台燈、放大鏡、手電筒等物。

黃櫨的目光在桌上飛快地掃過,緊提的心仿佛落了下來。

她又輕輕地來到文學類圖書的書櫃前,這是一個兩米長的栗色書櫃,帶有梅花花紋的玻璃泛著光澤。她打開書櫃的門,目光落在台灣出版的《金瓶梅》精裝書上,書上有一層淡淡的灰塵,跟其他圖書上的灰塵沒有什麼區別。

黃櫨輕輕地籲了一口氣。

窗外翠綠的芭蕉葉動了一下。

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黃櫨捷如輕鬼,閃到門後,右手緊緊攥著白朗寧小手槍。

這是一支無聲手槍,是兩年前她從台灣動身來這裏赴任時,父親黃飛虎送給她的,那是一個淒冷的冬天,在台北桃園機場,梅花黨內黃係首領,除了在外地有緊急任務不能脫身外,幾乎全到了。

黃飛虎緊緊地攬定了女兒,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用濕潤的聲音說:“女兒長大了,該能自由飛翔了。你這次去的金三角訓練基地,背景複雜,氣候濕熱,國民黨殘兵、地方武裝、政府軍、土匪、中共、蘇聯克格勃、美國中央情報局都在垂誕這塊肥肉,毒品泛濫,刀光劍影,對你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黃櫨的眼淚含在眼圈裏,她努力不讓它淌下來,“爸爸,你放心。我最擔心的是您的身體,您的心髒不好,要堅持每天吃藥……”

黃飛虎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我有美國的進口藥,家裏還有你妹妹小妃照顧。天高皇帝遠,你一走,我是鞭長莫及呀!遇事機靈一點。”

黃櫨咬著牙,點了點頭。

黃飛虎從兜裏掏出一支白朗寧小手槍塞到女兒手裏,“把這個帶上,見到它就見到爹了……”

黃櫨覺得這手槍柄汗津津的。

“女兒,去吧。”

黃飛虎戀戀不舍地鬆開了女兒。

這時,黃飛虎的副官老鵰也湊上前來,他咧著大嘴,呲出兩顆大黃牙。

“小櫨,到那邊有什麼難事,想著招呼你老鵰叔,我一個多小時就飛到你那裏。嘿,嘿。”他湊過臉,想吻一下黃櫨。

黃櫨扭過臉,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對送行的一幹人說:“大家回去吧,我黃櫨對得起咱們梅花黨五朵梅花的稱號,後會有期!”

她瞥了一眼老鵰,心裏說:“誰跟你吻別,你嘴臭!”

飛機起飛了,黃櫨滿載著一個青春的夢想,來到了風景秀麗灌木叢生的金三角。

她的新任職務是梅花黨金三角訓練基地教務長,接替這所特務軍校的前任教務長白薔,白薔是梅花黨主席白敬齋的大女兒,她被派往美國執行新的任務。

這所訓練基地的公開招牌是:PP國際橡膠研究中心。

黃櫨躲在門後正注視著外麵的動靜。

一個蓬鬆著頭發的年輕男子敏捷地跨進門,他的手裏端著一支自動步槍。

“多哥!”黃櫨從門後閃了出來,拿槍的手放下了。

年輕男子見到黃櫨,輕聲問:“教務長,有情況嗎?我聽到警鈴聲,立刻趕來了。”

“多哥,你來得好快。”

黃櫨的臉上泛出了一絲笑容。

多哥是黃櫨的助手,他是緬甸人,家在果敢,是漢人,是緬甸的梅花黨成員。據說他的祖先是中國浙江的官吏,在明末身居要職;清兵入關後,他的祖先隨明朝末代皇帝逃到緬甸,以後便在緬甸的果敢定居,當時吳三桂率領清兵幾次深入緬甸查禁明朝餘黨,多哥的祖先輾轉流離,躲過此劫。

多哥問黃櫨:“教務長,有沒有東西丟失?”

黃櫨沒有回答他,她的目光遊移,仔細查詢著每一個角落。

多哥亦步亦趨。

空氣似乎凝結住了,黃櫨感到有點喘不過氣來,在這濕熱難耐的初秋,窗外傳來芭蕉葉撲簌簌的聲音,月光似水,柔和地瀉了進來,輕輕地撲撒在書房可以侵入的地方。

金三角的夜,夢一般的美。

金三角的夜,無數難解的謎。

黃櫨輕輕環繞書房一周,一抬頭,正見多哥一雙幾乎噴火的眼睛,火辣辣盯住自己赤裸半露的乳房……

這是兩隻還沒有發育成熟的小白柿子。

“多哥,你的眼睛看哪呢?”黃櫨恢複了她平時教學訓練時威嚴的常態,氣呼呼吼道。兩隻小白柿子搖晃得更加劇烈了。

多哥嚇得羞紅了臉,黝黑的皮膚也抵不住通紅的力量。

他不由得低下了頭。

“多哥,你這個混蛋!上特殊課時,那些女學員你還沒看夠嗎?你竟敢乘機作祟……”黃櫨恨恨地說著,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教務長,您別誤會……您真是長得太美了,愛美之心,人人有之……”

“混蛋!這是什麼時候?你是一個士兵,在執行任務!你要是再想入非非,看我不用槍柄砸爛你的雞巴!”

黃櫨扭過臉,不再看他。

“教務長,我把您當成我的再生父母,我不敢有非份之想。”

“什麼再生父母?放屁!咱們倆同歲,都是19歲,你盼我成一個幹癟駝背的老太婆啊!”

多哥不敢再吱聲了。

忽然,角落裏一種奇怪的聲音打破了這夜的寂靜,一個怪物突然衝了出來,在空中打了幾個滾兒,滾到窗台上,滾到半空中……

黃櫨不容多想,唰地揚起手,扣動了手槍的扳機……

那個怪物嗷地叫了一聲,直直地落了下來……

黃櫨和多哥飛快奔到屋外,隻見窗外幾米遠的地方躺著一物。

黃櫨趕到那物的跟前,蹲下身來,借著皎皎月光,仔細一看。

這是一隻黑貓。

它已經死了,胸脯上呼呼地冒著鮮血。

多哥也伏下身來。

“教務長,您好槍法,它已經成為一隻死貓!”

黃櫨急忙站起身來,飛快來到窗前,隻見窗戶上玻璃皆無。

玻璃不知被何人在何時卸掉了。

書房已成為一座毫無設防的“空城”。

已是淩晨四時多了,黃櫨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玻璃到底是什麼人卸的?又是什麼時候卸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黃櫨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她當然知道這個書房的價值。

在這個書房裏有兩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一件是,1948年至1958年10年來這座秘密特務軍校曆屆畢業生人名單。另一件寶物是梅花黨東南亞特工人名單,因為黃櫨受父親黃飛虎委托,掌管著梅花黨東南亞特工組織。

風雨飄搖的1948年,蔣介石眼看大勢已去,一方麵派陳誠去台灣,布置退卻後的建設,另一方麵積極布置在大陸的潛伏特務。他認為軍統和中統氣數已盡,便秘密成立了一個梅花黨,企圖取代軍統和中統,主要任務是潛伏大陸,打入中共上層,以配合他將來反攻大陸。因為國民黨黨徽呈梅花形狀,梅花又開在淒冷的冬天,於是取名為梅花黨。這個組織都是單線聯係,一個特工隻有一個上家和一個下家,互相不發生聯係,蔣介石的謀士白敬齋任主席,軍統少將黃飛虎任副主席。白敬齋是浙江紹興人,中統出身,老謀深算。他的原配夫人紹興才女夢韻所生一女,名為白薔;大姨太、軍統少將蔡若娟生有一女,名為白薇;二姨太王璿生有一女,名為白蕾。白薔的背景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白蕾後來的背景是蘇聯克格勃。白薇尤被白敬齋看重和欣賞,不僅生得嬌若雪梨,而且陰冷毒辣,白敬齋想把她培養為梅花黨主席接班人。黃飛虎是山東臨沂人,是一員武將,早年留學日本學習軍事。他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黃櫨是大姨太蕭薔薇所生,蕭夫人當年是臨沂城裏有名的佳人,書香世家;吹拉彈唱,樣樣皆能,曾是魯劇演員,但性格急躁,黃飛虎懼她幾分。二姨太林嫵媚是浙江富商林升的私生女兒,為黃飛虎生有一女,取名黃妃,在香港長大,以後的身份是香港的某報記者。

白敬齋的原配夫人夢韻是紹興蘭亭著名女書法家夢殊的女兒,風姿綽約,清秀可餐,且多才多藝,品德高潔,以後看清白敬齋的政治身份,幾度想離婚,意願未遂;後被白敬齋騙到台灣,在台北市郊一家尼姑庵出家為尼,以後當了住持。

梅花黨有兩幅記載大陸潛伏特務骨幹名單的梅花圖,一幅藏於南京紫金山梅花黨總部,另一幅是副圖,藏於何處,不得而知。

白敬齋的二女兒白薇1948年初梅花黨剛剛成立時在南京中央大學新聞係上學,她的同桌是中共南京地下黨員龍飛,兩個人起初誰也不知對方的真實身份,一個才子,一個佳人,一見鍾情,共涉愛河,由初戀到熱戀。在春節演出時,龍飛飾演羅蜜歐,白薇飾演朱麗葉,校話劇隊的精彩演出,博得莘莘學子一片熱淚,兩個人從此更加憐憐相惜,形影不離。直到南京解放前夕,中共南京地下黨負責人柯原交給龍飛一個重要任務,講解任務的內容,龍飛才知道他的戀人白薇原來是梅花黨主席白敬齋的女兒,梅花黨的重要聯絡人,組織上讓他設法利用和白薇的關係打入梅花黨總部,奪取那幅梅花圖。這時龍飛極度痛苦,一度陷入迷惘之中,他決沒有想到自己深愛的人竟是國民黨特務。龍飛以大局為重,克製了個人的情感,藏在白薇所駕駛的雪弗萊轎車的後座裏,設法來到南京紫金山梅花黨巢穴。在白薇的丫環、中共地下黨員翠屏的幫助下,他設法來到白敬齋府邸客廳下的一間暗室,找到了那幅梅花圖,這幅圖嵌在一幅中國畫的底軸裏。龍飛大喜過望,可是這幅圖一遇到空氣就燃燒了。龍飛鑽入地穴,逃到後山,在當地遊擊隊的掩護下來到蘇北根據地。

南京解放後,龍飛跟隨華東野戰軍首長來到紫金山這個梅花黨總部之地時,這裏已成為一片廢墟。

白薇不知逃往何處?

白敬齋一夥也不知逃往何處?

梅花圖消失了。

黃櫨知道,白薇留在了大陸,她已成為梅花黨大陸潛伏人員的首領之一,至於藏匿何處就不得而知了。白敬齋和自己的父親安全轉移到了台灣,就居住在台北市郊陽明山莊的別墅裏。

黃櫨擔任教務長的這個梅花黨特務軍校,從1948年初梅花黨一成立便應運而生,白敬齋特意選擇了這個三不管地帶,又是重要的交通樞紐。以前這是一個橡膠農場,隻有十幾座小木屋,白敬齋在這裏精心蓋了一個小白樓和一片小白房子,成為秘密基地;門口有便衣站崗,高大的圍牆上有密密麻麻的電網,而牆外有一條泛著魚鱗般光亮的小河,白房子依山遞進,後麵有一片綠色的山丘,縱深進入一片半原始狀態的森林。

黑漆門右側有一塊醒目的木牌,木牌上寫著:PP國際橡膠研究中心。

梅花黨的英文名稱,每個字的開首都是P字,故稱PP,PP組織即指梅花黨。

按照梅花黨的規矩,每期學員學習兩年,每一期隻能精心挑選招募20個學員,其中有10個男學員和10個女學員,年齡15歲到30歲不等,分別來自多個國家,一律使用假名字。梅花黨特務軍校10年來共畢業180個學員,已秘密分派各國各地。這座特務軍校的學員名單目前隻有6個人知道,一個是蔣介石,一個是梅花黨主席白敬齋,一個是梅花黨副主席黃飛虎,一個是軍校的前任教務長白薔,一個是軍校的執行校長蔡若媚,不過她經常神出鬼沒,通常不在軍校裏。另一個就是現任教務長黃櫨本人。

黃櫨目前招募的學員也有20人,十男十女,他們已經學習一年多了,有來自大陸的兩人,印尼華僑1人,法國1人,緬甸2人,泰國1人,老撾1人,還有來自俄羅斯、美國、巴西、波蘭、日本和台灣、香港地區的人。

那麼究竟是誰闖入書房想盜取學員名單或者東南亞地區梅花黨人名單呢?

這些學員之中有沒有中共的臥底?

或者是蘇聯克格勃和其他國家情報機構的臥底?

黃櫨搜腸刮肚般仔細地篩查著她教授的這20個男女學員,她把主要目光集中在以下3個人身上。

一個是俄羅斯學員舒拉,這個19歲的白俄羅斯小夥子來自西伯利亞,他的父親是蘇聯紅軍的將軍,在斯大林進行的大清洗中被槍決,他的母親被逼瘋,進入瘋人院不久能觸電身亡。他跟隨叔叔流放到西伯利亞的赤塔市,一年前越境來到日本,輾轉來到香港,找到梅花黨香港支部負責人、博通賭局老板金老歪,被金老歪送到這裏。舒拉的外曾祖父曾是白匪將軍,到了發動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後,這位白匪將軍被流放到中俄邊境的額爾左納河流域附近。那裏是漢族、俄羅斯族、蒙古族、鄂倫春族、達翰爾族人混居之地,所以這位白匪將軍的後裔也會說一些漢話。

舒拉,這個金黃頭發、藍眼睛、肌肉發達的俄羅斯小夥子,會不會是蘇聯克格勃派到這裏的臥底呢?

他的經曆會不會是編造的呢?

黃櫨派人調查過他的行蹤,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另外兩個深受懷疑的人是來自中國大陸的金熾和蘇朵。

金熾今年29歲,一年多前從大陸越境潛逃到這裏,他曾經繪聲繪色地向黃櫨講述過他那段神奇的經曆。

金熾幾年前從上海複旦大學中文係畢業,畢業後分配在廣西一家出版社工作,1957年“反右”時。他因為給出版社領導提了幾條意見而被打成右派。他不服氣,繼續提意見,結果被勞改。勞改農場在雲南西部一個荒涼的地方,他不能容忍勞改農場那種苦不堪言的生活,於是在一個深夜逃了出來,他知道若逃回廣西老家,肯定會重返農場,而且遭到更悲慘的厄運,惶急中決定走叛國之路,設法通過中緬邊境逃到國外去。

他摸索著來到雲南西南部中緬邊境,在一個晚上,他跳上一輛裝油的卡車,把一桶油倒掉,自己鑽到油桶裏,卡車通過邊境,進入緬甸山區,行了一程,金熾便聽到一陣激烈的槍聲,有一夥說漢語的人吆喝著衝了下來,包圍了卡車。

一個人吼道:“弟兄們,這可是好油,快往山上搬!”

金熾感到有兩個人搬走了他所成的油桶,一個人罵道:“媽媽的,這個油桶好沉!”

另一個人道:“八成有油耗子。”

往山上走了一段,那兩個人累得氣喘籲籲,一個人道:“我可抬不動了,這桶好沉!”

另一個人道:“打開瞧瞧。”

油桶蓋被打開,金熾暴露了,原來那兩個人是國民黨殘匪,兩個人都穿著油汙的軍裝,胡子拉碴的,斜背著卡賓槍。

那兩人一見桶內藏著個人,一起拉動了槍栓。

金熾一見忙喊:“老總,別打,我是逃過來的!”

“媽的,不是共產黨的探子吧?”一個人問。

“不是。”金熾把自己的經曆簡單說了一遍。

“那就先委屈你了,帶你去見我們師長。”一個人把他綁了,眼睛蒙上了布。

山路崎嶇,走了約莫兩個多小時,來到一個地方。

“解開他!”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蒙眼布被解了下來,金熾眼前一片昏花,好容易才看清,這是一間木板房,一張破桌子,幾把椅子,中間有個鐵爐子,鐵爐子上蒸鍋上煮著狗頭。桌子後麵坐著一個胖胖的軍官,披著軍呢大衣,滿是灰塵和油膩。軍官約莫60多歲,飽經風霜的樣子,腰帶上別著一把小手槍。

“你為什麼逃到這兒?”軍官問。

“沒有別的出路。”他沮喪地說,接著把自己的遭遇敘述了一遍。

“你對共產黨怎麼看?”軍官又問。

“我不想參加任何黨派,我覺得共產黨整人太凶。”

軍官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又問:“你對國民黨怎麼看?”

金熾回答:“國民黨腐敗,貪官汙吏太多,禍國殃民!”

軍官咆哮道:“你他媽誰都不尿,太狂妄!”

“老總,我說的是實話呀。”金熾強辯著。

什麼老總!這是我們師長,師座!旁邊一個士兵糾正他。

對,師座,我的理想是當一個作家,我要寫出像《紅樓夢》那樣的作品!金熾眼睛裏閃出光輝。

書呆子!軍官罵道。

有什麼呆的,這是人家的理想嘛!金熾小聲嘟囔著。

“你還想回去嗎?”

“師座,你們千萬別送我回去,回去我可就沒命了!”金熾大叫著,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軍官。

軍官沉思了片刻,說道:“你一定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金熾被帶進另外一間木板房,有人端來一個竹盤,裏麵有兩個黑饅頭和一個魚罐頭。金熾早已餓得發慌,狼吞虎咽吃起來。

夜裏,金熾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雙手托在腦後,心煩意亂。這一定是國民黨軍隊駐地,就是當年被解放軍打散的國民黨殘匪,都說他們有的逃到了緬甸,想不到我落到了他們的手裏。

屋外,哨兵沉重的腳步聲更使他難以入睡。

黎明,金熾被一個女人的聲音驚醒,有個女人嬌滴滴地問:“就是這個男人嗎?”

那個軍官的聲音:“就是他,你看他夠格嗎?”

那女人看了看金熾,又出去了。

金熾起床後被帶到昨日見軍官的那個屋子,女人和軍官正坐在那裏。直到這時金熾才看清那女人的麵目。她穿著一身合適的美式軍服,腰間佩戴著一支白朗寧手槍,腳穿一雙高跟鞋,斜戴著船型軍帽,一大卷烏黑的頭發垂下來;她麵容嬌好,皮膚像玉雕出來的,細細的高鼻梁,櫻桃般紅潤的小嘴,一雙迷人的大眼睛,放出凶悍的光芒。金熾想不到在這深山老林裏還藏著這麼一個鮮花般的女人,這與周圍的煙草味、汗味和臭味極不協調。

那女人問了他一些情況,滿意地點點頭。

金熾與那人上了一輛軍用吉普車,吉普車身上明顯地印著國民黨黨徽和PP兩個字母。

吉普車沿著崎嶇的山路顛簸了有兩個多小時,在密林深處停下,綠蔭中出現一排白房子,豪華得像一座鄉間別墅。

金熾被帶進一個溫暖的充溢著香氣的房間,屋裏陳設豪華,鋪著花色地毯,擺著一張席夢思床,牆角排著駝色沙發,乳白色的櫃內有電視機。牆上貼滿了各種女人的裸照,床上堆著一些帶有女人裸照的畫報。

金熾好奇地看著牆上女人的裸照。

“看著新鮮吧,坐。”那女人微笑著推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家黃櫨。”女人愉快地給他倒了一杯白蘭地酒。

金熾早已感到幹渴,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你們這是什麼地方?”他迷惑地問。

“自由世界!”黃櫨自豪地說,她摘下軍帽,扔到床上,又打開電視機。

屏幕上出現一個歐洲女人與一個歐洲男人做愛的鏡頭。

金熾生平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東西,感到一種強烈的刺激,好奇心使他睜大了眼睛。

金熾有些不能自持,黃櫨故意把聲音弄得大了些。

金熾感到酒勁和藥勁湧了上來,他渾身觸電般地發抖,產生一種強烈占有女人的欲望。

黃櫨笑吟吟脫掉了軍服……

朦朧中,金熾感覺到黃櫨在為他脫衣服,一種羞恥心使他本能地拉住褲頭,他含糊不清地問:“你要幹什麼?”

他清楚地看到黃櫨兩個高聳的乳峰之間,印著一顆小小的梅花。

“你難道不需要我嗎?”黃櫨溫柔地說。

金熾終於在誌願書上簽了字,成為梅花黨的成員。這個靠近中緬邊境深山裏的一排白房子就是梅花黨的特務軍校,黃櫨是學校的教務長。

金熾原名叫金二胡,金熾的名字是黃櫨起的。

還有一個是1個月前從大陸逃過來的,她叫應梵,是一個嬌小玲瓏的少女,江蘇無錫人,據她說,她是前不久中共在廬山會議上定為彭黃張周反黨集團一個重要成員的遠親,她的那個顯名赫赫的親戚一夜之間從權力的巔峰上跌進萬丈深淵,被罷官。應梵萬念俱灰,覺得在大陸沒有任何前途,參軍、入黨、找理想工作都成泡影,萌生對中共的不滿情緒,以後發展到仇恨中共,決心出逃,投奔“自由世界”。

這個19歲的無錫少女對黃櫨講述的遭遇更是驚心動魄。

應梵從無錫來到昆明,又乘坐長途汽車到達瀾滄,從瀾滄來到中緬邊境的小鎮南傘。

在邊境檢查站,她看到中共的邊防軍人荷槍實彈,戒備森嚴,根本無法通過。她沿著邊境線徘徊了一陣,不知深淺,不敢貿然越境。

這天黃昏,她正躲在一片密林中遙望著緬甸的山巒,一條奔流不息的小河繞著山丘緩緩淌過。

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一個中年漢子,衣衫襤褸,突然向前方跑去;他一瘸一拐,正當進入深山時,槍聲響了,他搖擺著,倒了下去……兩個中國軍人牽著一條軍犬追了過去。

應梵隻覺眼前一黑,撲倒在樹叢裏。

當她醒來時,躺在一個山坡上,陽光暖融融地照著她。她的麵前站著一個身體臃腫的中年男人,一雙老鼠眼,撇著八字胡,穿著絲綢衣服,一副商人模樣。他的腳下有一隻講究的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