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飄走,棋子散落。
僧人在石地上用手指切畫出一塊棋盤。
二人依舊聚精會神地對弈。
老雕暗暗吃驚,坐在一張茶桌前。
蔡若媚飛快走上樓梯,附在金老歪的耳邊說:“我看今天凶多吉少,都不是善主,還是小心為妙。”
金老歪說:“有好戲看了。”
蔡若媚說:“我估摸著,他們在等什麼人?”
金老歪說:“等誰呢?”
門開了,一陣風卷進來,夾雜著一股香氣。
白蕾、王璿、龍飛、七哥走了進來。
此時中共特工龍飛已混入白蕾的行列,初步取得了她的信任。
白蕾問:“掌櫃的有空房嗎?”
蔡若媚看得呆了,聽她呼喚,急忙應道:“有,有,二樓最東間一間,屋暖炕熱……”
蔡若媚扯扯金老歪的袖子:“這小妞兒怎麼這麼像小薇?是送軍火的人到了吧,那個婦人就是我家的三老婆王璿。”
金老歪說:“雖然是自己人,這年頭太亂,還是加些小心。”
白蕾說:“又不是冬天,要什麼屋暖炕熱,你要把我烙燒餅?”
蔡若媚說:“不,不,說錯了,屋爽炕涼,要不要一壺好茶?”
白蕾說:“我還沒吃飯呢。”
蔡若媚說:“喲,別餓斷了小姐的腸子,小姐吃點什麼?”
白蕾問:“你這裏有什麼?”
蔡若媚如數家珍地說:“有驢肉、馬肉、雞肉、鴨肉、駱駝肉,包子、餃子、餅子、果子和麵條。”
白蕾說:“來四碗牛肉麵,少放點辣椒。”
蔡若媚朝裏間喊道:“來四碗牛肉麵,熱乎的,少放點辣椒,客人怕辣著腸子!”
白蕾說:“畫蛇添足,沒把你當啞巴賣了。”
金老歪說:“我去端去。”
蔡若媚用眼睛一瞥他:“沒你事,你又不是這店裏的夥計,是不是又看上了這小白菩薩臉?我告訴你,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四人揀了空座位坐下來。
老雕的雙眼狠狠地盯著白蕾。
二樓黃櫨也冷眼瞟著白蕾。
金老歪在白蕾對麵坐下。
金老歪說:“掌櫃的,來一碗智慧水餃。”
蔡若媚說:“真是鐵絲尿罩子——瞎編!哪兒有什麼智慧水餃?”
金老歪說:“就是多擱一點木耳。”
老雕在一旁聽了,笑道:“狗屁!我們那裏有的是黑木耳,吃了多半輩子,也沒有見多長幾個腦子!”
一個夥計端著四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放在四人桌前。
金老歪探頭看了看,對那個夥計說:“雞蛋太少,多放一些雞蛋。”
蔡若媚‘啪’地啐了一口唾沫:“那是牛肉麵,放的哪門子雞蛋?!張飛戰韓信——亂彈琴!”
金老歪問白蕾:“小姐這是出遠門呀?”
白蕾一擲筷子:“你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金老歪說:“我是好心,今天這客店味道不對呀,我是替你們著想呀!”
白蕾說:“你還是等著吃你的智慧水餃吧。”
白蕾問:“你是幹什麼的?”
金老歪說:“我是專看手相,一看就靈。請小姐伸過右手,男左女右。”
蔡若媚雙手抱肘,嘿嘿笑道:“你挺會套磁兒。”
一夥計端著熱氣騰騰的水餃放在金老歪麵前。
白蕾冷冷地說:“還是吃你的智慧水餃吧,小心,別燙了舌頭。”
白蕾說完,飄然上樓去了。
王璿、龍飛、七哥也相繼上樓。
金老歪迷醉地望著她的背影。
蔡若媚來到金老歪身旁小聲說:“我猜出來了,這位一定是我家三小姐了,在美國長大的。怎麼?魚鉤壞了,不靈了吧。”
金老歪苦笑一聲。
客房內,白蕾輕輕攏頭。
王璿悄無聲息地閃到她的身後。
王璿說:“客店情況複雜,今晚要多留心。”
白蕾問:“還有多少路?”
王璿說:“該你打聽的打聽,不該你打聽的不要打聽。”
白蕾說:“我渴了。”
王璿說:“我叫夥計送水來。”
白蕾說:“我才不喝他們送來的水,八成有蒙汗藥,我要親自到井裏打水喝。”
王璿說:“別走遠了,讓七哥陪你去。”
白蕾搖搖頭:“不用。”
白蕾一扭一扭地下了樓,兩個下棋的僧人仍在聚精會神地下棋。
蔡若媚、老雕不見了,金老歪斜靠著桌子打著盹兒。
二樓上黃櫨仍在全神貫注地繡花,她在繡一朵大梅花。
金老歪說:“白小姐,來,喝兩盅。”
白蕾聽了,吃了一驚。
金老歪說:“你多像我家的白小姐,好一個水靈靈的花骨朵。”
白蕾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馬尿吧。”
金老歪說:“小姐,你怎麼罵人?”
白蕾瞪了他一眼,走出門口。
她問一個夥計:“水井在哪兒?”
夥計回答:“在後院。”
白蕾來到後院,隻見有一個井台,旁邊有個駝背人正在喂馬。那駝背人肮髒不堪,汗流浹背。
白蕾走到井台前,垂下吊桶,一會兒吊上半桶清涼的井水。
她拿起瓢舀了半瓢水,大口大口地喝著。
白蕾咂吧咂吧嘴,說:“好甜啊!”
駝背人一聲不吭,依舊喂馬。
白蕾問:“喂,駝背人,你說這井水為什麼這麼清涼?”
駝背人說:“心也可以清,清心也可以,以清心也可,可以清心也。”
白蕾說:“你答非所問,我問的是這井水為什麼這麼清涼?”
駝背人指指耳朵,說:“我耳朵聾,聽不見。”
白蕾說:“廢物!就知道喂馬,你是屬馬的吧。”
駝背人慢悠悠地說:“這口古井可遇而不可求,遇上是你的造化,有一種人就像這古井,表麵上看起來是一圈死水,靜靜的,不管風來不來,它都不起波瀾。路人走過時,也不會多看它一眼。可是,有一天你渴了,你站在這兒舀水來喝,你就會發現,這口古井,竟是那麼的深不可測,舀上來的水,竟是這麼的清,清澈見底,而這井水的味道,甜得讓你靈魂出竅。”駝背人說完,飄然而去。
白蕾望著他顫顫巍巍的背影,歎道:“才華不外露,已屬難能可貴;大智若愚,更是難上加難。”
黃櫨已停止繡花,收了花盤,走進自己的房間,姐妹們散去。
蔡若媚閃進來,倚住門框。她問:“妹子好模樣,出遠門嗎?”
黃櫨回答:“串個親戚。”
蔡若媚說:“我看你總惦記著那個包袱,裏麵八成藏著寶貝。”
黃櫨一聽,有些驚慌失措,說:“沒有,沒有……隻是一些路上換的衣服。”
蔡若媚說:“要先取之,必先與之。別弄得緊張兮兮的,先用熱水泡泡腳,再泡壺茶喝。”
蔡若媚一挑門簾,朝外嚷道:“夥計,端盆熱乎乎的洗腳水來,再泡過來上等的西湖龍井茶,小姐要上床了!”
一個夥計應道:“知道了,洗腳水,茶水,茶水泡洗腳水!”
蔡若媚急匆匆來到自己房間,正見金老歪躺在自己的床上。
蔡若媚說:“嚇老娘一跳。”
金老歪拉過蔡若媚,攬到懷裏,從懷裏摸出一支玉簪,插到她的發髻上。
蔡若媚“滋滋”地笑著:“看上那個小妞了吧?又在打老娘的主意了。”
金老歪從兜裏摸出一個小紙包,塞到蔡若媚的手裏。
他神秘地說:“把它放到繡花女的茶壺裏……”
蔡若媚瞪他一眼,說:“老把戲,又是蒙汗藥。黃司令要是知道了,還不打斷你的脊梁骨?!”
金老歪嘿嘿一笑。
廚房內,燭火搖曳。
暗影中,蔡若媚打開藥包,把蒙汗藥拌入茶壺之中。
客房內,
屋內,黃櫨洗完腳,上炕盤腿。
夥計敲門。
黃櫨頭也沒抬,說:“進來。”
夥計把茶具放在炕桌上,說:“小姐,用茶。”
黃櫨說:“謝謝。”
夥計說:“小姐有事吩咐。”
夥計出去了。
黃櫨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蔡若媚在窗洞中瞥見,喜盈盈地走了。
客房內,黃櫨下地插了門閂,褪去衣物,吹滅蠟燭,猛的感到一陣暈眩,歪倒在炕上,不省人事。
門閂被金老歪挑開,他溜了進來,脫衣上炕奸汙了黃櫨。
一陣風吹進來,蔡若媚閃了進來。
蔡若媚問:“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金老歪穿好衣服,推了推黃櫨,聲息全無,有點慌了:“八成是蒙汗藥用過頭了吧?”
蔡若媚說:“別在這挺屍。”
她點燃了蠟燭。
金老歪叫道:“唉喲,如果他死逑子了,那黃司令要是知道了還不把我的腦袋割下來。”
窗紙被舌漬舔破,露出一雙陰冷冷的眼睛,正是王璿。
蔡若媚問:“她的包袱你翻過了嗎?”
金老歪搖搖頭。
蔡若媚說:“你這個老花賊,正經事不幹。”
蔡若媚扯過黃櫨的包袱,抖開了,隻見在衣服中有幾張圖,原來是各種美式槍支圖。
蔡若媚大吃一驚,說:“這如何是好?”
金老歪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她還沒醒過來,咱們撤吧。”
蔡若媚問:“那梅花圖呢?”
金老歪說:“顧不了這麼多了。”
客棧大廳。
老雕探頭望著白蕾的房間。
兩個僧人,各嚼著一個饅頭,依舊對弈。
老雕躡手躡腳摸上樓梯。
僧人甲問:“關外的客官,何不殺一盤棋?”
老雕一驚,說:“我想睡覺了,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僧人乙說:“客官的住處在一樓,何必上樓。”
老雕說:“誰說我的住處在一樓?”
僧人乙說:“客官不是口口聲聲要住店裏最好的房間嗎?”
老雕問:“最好的房間在一樓嗎?”
僧人乙回答:“一樓兩間房是店主專門招待富貴人家的住房,冬暖夏涼,又有附近的歌妓相陪,難道不是最好的房間嗎?”
老雕說:“嘿嘿,你這和尚知道的事還真不少,可是我奉勸你出門在外,還是少管一點閑事。”
僧人乙用手指沿著棋盤邊緣一劃,摳出一塊石質棋子,一縱身跳到老雕麵前。
僧人乙說:“還是殺一盤吧。”
老雕說:“好,既然你真有這個誠意,就跟你殺一盤。”
僧人乙說:“阿彌陀佛!痛快!痛快!”
二人對弈。
僧人甲摸上樓來。
老雕與僧人發功對弈。
二人大汗淋漓。
二人發抖。
客房內。蠟燭忽閃不定。
黃櫨緩緩醒來,猛然看見淩亂汙穢的被單,自知失身,大吃一驚,又羞又恨,憤怒萬分。
黃櫨拔出雙槍,就要奪門而出。
門開了,王璿站於門口。
王璿說:“黃小姐,鎮靜點,別以小失大。”
黃櫨驚訝地問:“你是誰?”
王璿說:“我是買你們軍火的人。”
黃櫨驚喜地說:“你是……”
王璿急忙掩住她口。
一旁暗處。
龍飛正裝著點煙,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七哥閃了出來。
七哥問:“龍先生,怎麼不到屋裏?”
龍飛說:“屋裏太潮,來,來支煙抽。”
龍飛從煙盒裏彈出一支煙,扔給七哥。
而此時,在黃櫨的客房內。
黃櫨問:“毒品帶來了嗎?”
王璿點了點頭。
黃櫨問:“在哪兒?”
王璿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黃櫨說:現在能賣出好價錢。
王璿問:“你爹呢?”
黃櫨回答:“在山裏,可憋悶壞了。號稱幾萬,鬼曉得多少?全是散兵遊勇,一群烏合之眾,都封了官。”
“我問你一件事,你可不能對我撒謊。”
黃櫨睜大眼睛,問:“什麼事?”
王璿說:“咱們梅花組織一共有兩幅梅花圖,上麵都是潛伏在大陸的咱弟兄姐妹的人名和聯絡辦法,一幅梅花圖聽說在南京紫金山總部毀掉了,另一幅圖不知在哪裏?”
黃櫨說:“我也不知道。”
王璿說:“聽說就在你們五朵梅花這裏,不知在哪一朵梅花手裏?”
黃櫨說:“我真的不知道。”
王璿冷笑了一聲。
大廳內,老雕和僧人乙仍在對弈。
門開了,一個黑衣人走了過來,附在老雕耳邊低語了幾句。
老雕一聽,一躍身,躥上了二樓。
眾人大吃一驚。
老雕問僧人甲:“你是共產黨的偵察員?識時務者為俊傑!”
僧人甲冷笑道:“你就是梅花黨頭子黃飛虎的貼身副官老雕?”
老雕說:“算你有眼力!”
僧人甲說:“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四野偵察隊,你們還不舉手投降!”他一頭朝老雕撞來。
原來這二位僧人,是解放軍四野偵察員,因探知黃飛虎率部逃竄到廣西十萬大山,急需一批軍火,在此交易,便一路追蹤至此。
老雕往旁邊一閃,僧人甲一頭撞斷一根立柱,客棧傾蹋一方,漏出一個天窗。
兩人在大廳中穿梭打鬥。
僧人甲巧妙利用客棧的形物與老雕周旋。
老雕力大無窮,總是使不上勁兒。
僧人乙在棋盤前,閉目養神。
王璿和黃櫨聽到動靜,走出客房,看到下麵的情景。
黃櫨閃到一個台柱後麵,掏出手槍,對準僧人甲。
龍飛一抬手,一支飛鏢出手,擊滅了大廳的油燈,一片漆黑。
黃櫨的槍響了,僧人乙沒有倒下,手槍的子彈打在柱子上。
七哥聽到槍響,衝進王璿的房間,急聲問:“三奶奶,咱們怎麼辦?”
王璿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頭上的梅花簪,她取下梅花簪,看了一眼,鎮靜地說:“慌什麼?這裏頭肯定有共軍的探子,肯定走漏了風聲。小蕾呢?”
七哥說:不知道呀!
王璿說:“這孩子嬌慣壞了,不聽使喚了。”
大廳屋頂,有一個小孔,露出一雙眼睛,正是白蕾。她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屋頂。
她緊緊地盯著龍飛。
老雕叫道:“不要放走了共軍的探子!”
黃櫨帶來的5個貼身侍女守住門口,雙槍齊射。
黃櫨叫道:“不要傷著自己人!”
老鵰看清了黃櫨,驚喜地叫道:“原來是黃小姐!我剛才沒有認出來。”
黃櫨冷笑道:“你好大的忘性。”
僧人甲和僧人乙利用台柱與老雕和老雕的隨從周旋、打鬥。
僧人甲一掌擊斃一個土匪,施展“壁上掛畫”功,接連踢中老雕的頭部、背部。
老雕被踢得暈頭轉向。
僧人乙擎住大廳內一根柱子,一招“倒掛金鍾”,一掌打翻一個土匪。
黃櫨的一個貼身侍女,朝僧人乙開槍。
僧人乙左躲右閃,沒有擊中。
僧人乙一個飛躍,將頭與那個女賊的頭相撞,女賊倒地身亡。
黃櫨叫道:“金鍾罩!”
王璿在樓上看見,冷笑一聲,彎腰拾起一小捆稻草,用煙頭點燃了,扔給黃櫨。
黃櫨會意,高擎火把。
七哥從屋裏包袱裏抽出一支美式半自動步槍,朝正在壁上施展輕功的僧人甲射擊……
僧人甲口噴鮮血,慢慢倒下,壯烈犧牲。他死時圓睜雙目,怒視敵人。
僧人乙見勢不妙,大吼一聲,忽地躥上屋頂,正撞見正在偷窺的白蕾,兩個人搏鬥起來。
龍飛躲在屋下的馬棚裏,見到這般情景,拾起一塊石頭,擊中白蕾的左腿,白蕾從屋頂上滾落下來。
僧人乙躍下屋頂,正見龍飛牽來一匹白馬。
龍飛說:“同誌,快騎上!”
僧人乙問:“你為什麼救我?”
龍飛說:“自己人,快走!”
僧人乙說:“我是四野剿匪部隊的偵察員。”
龍飛說:“你快走吧!”
僧人乙馳馬而去。
老雕、黃櫨率領眾土匪追去,白馬已跑得無影無蹤。
龍飛趕到後院,扶起摔昏的白蕾。
白蕾醒來,看到龍飛,嘴角浮出一絲苦笑,說道:“這石頭打得可真夠狠的。”
龍飛裝做不解地問:“什麼石頭?”龍飛背起白蕾朝大廳走去。
在客棧的二樓王璿站在原地,看到眼前一切,微微冷笑。
老雕、黃櫨等折了回來。
王璿說:“梅花三月開。”
老雕說:“飛雪迎春來。”
王璿說:“暗香聞不斷。”
老雕說:“花落當可哀。”
暗語對上。
黃櫨從兜裏扯出繡有梅花的紗巾朝王璿拋去。
王璿輕輕接住,從頭上取下梅花簪,投向黃櫨。
黃櫨用兩指夾住,笑道:“白家三奶奶!”
王璿擊掌笑道:“這位繡花女就是有名的黃家大小姐了。老七,快叫小蕾認姐姐。”
七哥左右環顧,正見龍飛背著白蕾走進大廳。
王璿問:“小蕾,怎麼了?”
白蕾回答:“沒事,摔了一下。”
龍飛把白蕾放到一個椅子上。
王璿指著黃櫨,說:“小蕾,這就是黃司令的大女兒黃櫨。”
白蕾露出笑容,說:“黃姐,花繡得不錯呀。”
黃櫨也微微一笑:“誇獎了。”
老雕問王璿:“王媽,貨帶來了嗎?”
王璿小聲地說:“我要親手交給黃司令。”
黃櫨說:“今夜暫且休息,明日一早上路。”
清晨,天蒙蒙亮,一行人行進在廣西十萬大山間。
老雕帶著幾個隨從在前麵帶路開道。
黃櫨與白蕾並肩而行,聊得熱乎。
黃櫨的三個女隨從不離左右。
龍飛跟在王璿後麵,七哥挑著擔子走在後麵。
龍飛警覺地注視著周圍的地形。
山間果樹縱橫,巨石林立,雜草叢生,潮濕,神秘。
黃櫨說:“小蕾,我還沒有去過美國,美國很大嗎?”
白蕾說:“大,大得很,車多人少,就好像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你們好嗎?”
黃櫨一噘嘴:“好什麼,我一直在重慶長大,霧都茫茫。”
白蕾說:“你爸爸,他好嗎?”
黃櫨說:“國民黨兵敗如山倒,共產黨的軍隊節節進逼,如今把我爸爸趕進這裏的一個窮山溝,要吃沒吃,連武器彈藥都供應不上,倒黴透了。他老人家長了一身的牛皮癬。”
白蕾說:“蔣總統不是很有信心嗎?他說美國人很快要打過來,第七艦隊已經開過來了,第三次世界大戰要爆發了!”
黃櫨苦笑道:“大概是一種宣傳吧。”接著她用嘴朝後努了努,問:“那個挺帥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
白蕾嫣然一笑,說:“不是,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一個遊俠。”
黃櫨問:“你二姐現在在哪兒?”
白蕾搖搖頭,說:“我不知道,連我大姐,我也好長時間沒見了。”
黃櫨笑著折了一枝野花,插在鬢發上,說:“你真有福氣,畢竟是在美國長大的。”
白蕾抹了一下額上的汗,問:“怎麼還沒到?”
黃櫨說:“還早著呢!這裏山套山,要不是跟共產黨兜圈子,誰到這裏來?”
白蕾說:“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妹妹叫黃妃。”
黃櫨說:“她小,才5歲,在香港。我聽說美國有好多海濱浴場都是裸泳,男男女女在一起都光屁股,多難為情。”
白蕾說:“入鄉隨俗唄,人家是躺在海灘上的太陽浴,不許拍照。”
黃櫨問:“你去過嗎?”
白蕾說:“當然去過,都這樣,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黃櫨說:“小聲點,別讓別人聽見。”
白蕾左右環顧,笑道:“反正周圍都是你的隨從。”
黃櫨回頭看見一個女隨從正聚精會神地聽著,喝道:“離我們遠點。”
那女隨從退後了幾步。
王璿汗津津地走了上來。
王璿問:“怎麼還沒到?看這天,八成要有暴雨。”
黃櫨說:“王媽,您要累了,就歇一會兒。”
王璿問:“這附近有沒有共產黨的遊擊隊?”
“現在哪裏有遊擊隊?要有就是偵察兵,有時也有咱們的逃兵或土匪。一路上多提防就是了,有我的保鏢在,您盡管放心,他們都是神槍手。”
白蕾說:“昨天有個喂馬的駝背家夥也不知哪裏去了?”
黃櫨說:“一看就知道是土匪。”
此時烏雲壓頂,霹靂一聲,天下起傾盆大雨,一行人淋得精濕,個個如落湯雞。
老雕在前麵喊:“這兒有個山洞,大家避避雨。”
一行人魚貫而入躲進一個山洞。
老雕抱來一堆樹枝,用打火機點燃了,升起一堆篝火。
王璿問:“會不會把生人引來?”
老雕說:“沒關係。”
七哥萎縮在洞口,一言不發。
黃櫨從一個女隨從手中接過一個包袱,抖開了,掛在中央。
黃櫨說:“男左女右,大家把濕衣服烤一烤,不然一會兒該著涼了。”
老雕、龍飛、男隨從們在左麵,黃櫨、白蕾等在右麵,大家在火前烤著衣服。
雨,愈下愈大,夾雜道道閃電。洞外,白茫茫一片。
洞內篝火越燒越旺。山洞盡頭有一低矮的夾道,黃櫨爬進夾道,她尖叫一聲。
老雕、龍飛趕了過去。
黃櫨說:“你們看。”
原來裏麵還有一個小山洞,洞內橫臥著兩具屍體,一男一女,赤身裸體。
老雕找來一個火把,白蕾也尾隨進來。
白蕾驚叫道:“這不是昨夜我們住店那客店裏的小夫妻嗎?”
果然是那對小夫妻,兩人圓睜雙目,伸著血紅的舌頭,十分慘烈。
附近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衣物。
大家個個毛骨悚然。
老雕翻轉他們的屍身,隻見在他們的臀部各有一顆紅痣。
老雕擎著火把,沉著地說:“這不是紅痣,這是一個針孔,兩個人都是被注射毒藥死亡的。可是對手為什麼要殺害他們呢?”
白蕾叫道:“你們看?”
大家沿著白蕾手指的方向,在壁上出現兩個血字:PP
黃櫨說:“這是梅花組織的英文縮寫,是梅花組織的暗號,那麼是誰殺害了這一對夫妻呢?”
黃櫨望著白蕾,又望了望老雕。
王璿在一旁一聲不吭。
老雕說:“此處不能久留。”一行人又回到大山洞內。
老雕帶來的一個男隨從走到山洞門口。
老雕問:“你要幹什麼?”
男隨從說:“我去解個溲。”
一聲沉悶的槍聲,男隨從栽了下去。
大家一驚。
王璿在一旁一身不吭。
老雕說:“此處不能久留。”
一行人又回到大山洞內。
山洞外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你們被包圍了,機關槍準備。我們要扔手榴彈了,你們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王璿陰沉著臉,一動不動。
七哥拔出槍,要往外衝,被白蕾攔住。
黃櫨拔出手槍,老老雕唰地拔出雙槍,幾個隨從也拔槍在手。
眾人一聽,又是一驚,老雕望著王璿。
龍飛一動不動觀察著這一切。
那個沙啞的聲音有升起來:“要命的趕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我要數十下,如果不交,就扔手榴彈了!一、二、三……。。”
老雕叫道:“你們是哪部分的?”
兩個沙啞的聲音回道:“什麼哪部分的?我們是蔣委員長他爹!值錢的東西全扔出來,金戒指,金耳環,金條,金牙,銀的也成;銀元,鈔票都行。是娘們,脫了褲頭滾出來,長得太寒磣了就算了!”
洞內,龍飛摸出一把銀元,又湊到白蕾身前,去解她的金項鏈。
白蕾嘟囔道:“這可是我爹送給我的。”
龍飛說:“顧不上了。”
龍飛解下白蕾的金項鏈,他又去摸白蕾的手提包,打開手提包,裏麵亮出一枚金色梅花徽章。
白蕾說:“這個不行。”
白蕾奪過手提包。
黃櫨主動摘下金戒指,放到龍飛手裏。
外麵已數到“九”——
龍飛走出山洞。
山洞兩側各站著一個持槍的國民黨逃兵,一老一少,老的手握一個手榴彈。兩個人在雨中似落湯雞。
老逃兵問:“誰叫你出來的?扔出來就行了。”
龍飛笑道:“都是貴重的東西,我怕扔壞了。”
老逃兵露出金牙,笑了,問:“什麼貴重東西?”
他湊上前。
龍飛神秘地說:“有一顆佛舍利呢。”
龍飛旋風般卷到老逃兵身後,一把奪過手榴彈,在他腦袋上輕輕磕了一下,老逃兵軟綿綿倒下了。
小逃兵慌裏慌張朝龍飛開了一槍,打中了龍飛的左胳膊。
龍飛搖晃了一下,倒下了。
小逃兵尖叫著向山下竄去。
老雕等人衝出洞口。
老雕揚手一槍,正中小逃兵的後腦勺,小逃兵栽倒了。
白蕾上前扶起龍飛,柔聲說:“多虧了你,傷在哪裏?”
龍飛指指左胳膊。
白蕾迅速給他包紮傷口。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