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1 / 2)

劉存義傷勢極為嚴重,燒傷麵積達百分之六十五,其中百分之四十三為三度燒傷。更嚴重的是,劉存義在戰爭年代受過重傷,至今身上還有殘餘彈片未取出,預計在未來七十二小時內有出現腎衰和其它致命的中毒性並發症的可能性。搶救小組當即決定電邀上海兩位著名燒傷專家火速前來局醫院會診,同時,局醫院也做好了一切搶救準備。

湯平指示說:“你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搶救,不惜一切代價!要什麼,你們盡管說,隻一條,一定讓我們這位英雄礦長好好活下去!”

院長說:“湯書記,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一切努力,上海的兩位專家已經上路了,今天飛省城,我們的車也專程去省城接了,今晚就會趕來會診!”

湯平又問:“存義同誌在戰爭年代負過重傷?這麼多年了,我咋不知道?”

院長歎息著說:“還不是一次負傷,起碼在兩次以上。”說著,將一張X光片遞給湯平,指點著片子上的兩處陰影,“湯書記,您看,這裏,這裏,都是彈片顯示出的造影。”

湯平愣住了,出了院長辦公室的門就跑去問孫成蕙:“劉存義究竟受了幾次傷?”

孫成蕙嗚嗚哭了,滿臉是淚:“湯書記,事到如今,我……我也不瞞您了!存義在戰爭年代就受過四次傷,是傷殘軍人!正因為這樣,一九五二年底,組織上才讓他轉業到部機關。可……可他呆不慣,閑不住,非要下礦啊……”

湯平痛心地責備說:“成蕙,你……你咋早不和我說?啊?!在安徽建安煤礦你不和我說,到了紅旗煤礦,你還不和我說!你……你也是黨員,咋不把這一情況告訴我,告訴組織?!”

孫成蕙飲泣著:“存義不許我說——從北京部機關調出後,傷殘證就再也沒給誰看過。每年的傷殘補助他也沒去領,一九六一年那麼難,他都不讓領!他就怕你們不讓他下井,在第一線幹下去!他為這擔心了三十多年啊!”

湯平被震驚了,流著淚訥訥道:“老夥計,老夥計,你這人是鐵打的麼?!”

孫成蕙仰起淚臉:“湯書記,誰是鐵打的?他也是人啊!這麼多年了,哪天回家他不像癱了似的?!”說罷,失聲痛哭起來,竟哭昏過去。

醒來時,已在自己家裏了,孫成偉和兒女們都圍在身邊。

孫成蕙淚水漣漣,掙紮著爬起來,又要去醫院。

孫成偉把孫成蕙攔下了:“成蕙,你這個樣子,不能去見存義啊。”

劉援朝也說:“媽,舅舅這回說得對,你要在爸麵前也這麼哭,不影響爸的情緒嗎?再說了,湯書記交待了,說是上海的醫生會診之前,你最好別守在醫院。一旦會診完,脫離了這七十二小時的危險期,再請你去照顧我爸。”

孫成蕙連連點頭:“好,好,我……我不哭!”說不哭,淚水仍往下落。

劉援朝又問:“媽,爸的事要和勝利、躍進、文革他們說麼?”

孫成蕙抹著淚,想了想:“讓勝利回來看看你爸,躍進在美國就算了,文革那裏也別說了,文革是軍人,路又遠,你們別讓他來,也別讓他分心了……”

經過上海專家的會診和院方的全力搶救,最危險的七十二小時過去了,劉存義又一次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在這七十二小時裏,湯平把局黨委辦公室搬到了醫院,一邊處理局裏的緊急事務,一邊日夜跟著指揮監督整個搶救工作。

看到劉存義再一次醒來,湯平含著淚笑了:“存義,你可嚇死我了!”

劉存義微笑著,有氣無力地說:“嚇什麼?我……我死不了!老夥計,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咱……咱在紅旗礦又……又聯手打了一仗,算啥?算……算遭遇戰吧……”

湯平強作歡顏:“是呀,遭遇戰。還是你的司令,我的政委,咱配合默契,打得和當年一樣成功!這麼大的火災,竟然一個人沒死,都奇了!我彙報給部裏,部裏根本不相信,趙部長以為我們弄虛作假!”

劉存義說:“也暴露了一些問題呀,老夥計!十年動亂留下的消極影響不……不可低估哩!那個小程咋就敢下井睡大覺?還有礦救護隊的那個江隊長,他媽的,要……要真是打仗,我就當場把他斃了!這樣的孬種,咋配得上共產黨員的稱號?老子帶隊進去,不……不是帶隊出來了麼?這點危險有什麼了……了不起?!”

湯平說:“這個姓江的要開除黨籍,依法起訴!”

劉存義說:“這就對了,我知道你這老夥計會這麼處理的!往天還批我‘隻會埋頭拉車,不會抬頭看路’——有你這老夥計看著路,我拚命拉車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