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芝大病初愈,家裏自是要慶賀一番的。
華知縣下了衙門,就想著帶著妻女兒子出去酒樓慶賀一番。但卻被大家七嘴八舌地拒絕了,最後決定一家人第二天去登山,到山上的濟慈寺酬謝神靈,吃頓齋飯。
華芝想,大概是由於自己這一番際遇,又恰巧生了病,人生大概會有點不一樣吧!因為上一世,倒是不曾讓一家人能這樣齊整地一起去登山酬神過。
第二天一大早,華家一行分乘了兩輛馬車就朝濟慈寺去了。
不是什麼特殊日子,濟慈寺倒顯得清靜。寺門前的蒼鬆顯得十分挺拔,仿佛站成了衛士般蒼涼的姿態。院裏正中間還是那棵老銀杏,已不知有多少年曆史了,一把把青翠的小扇子盛放在枝頭,顯得生命力那樣的旺盛。
一個麵相慈藹的老和尚從院裏迎了出來,華知縣忙招呼道,“廣濟大師,久仰久仰。”
“阿彌陀佛,施主客氣了。”老和尚平靜而有禮地回應道。
華芝悄悄推了推華芬,低聲問道,“大姐,這位須發皆白的老大師是哪位啊?咱們爹認識嗎?”
華芬悄聲回道,“廣濟大師,是這濟慈寺裏的主持啊!你脖子上掛的平安符,就是爹娘在這寺裏求來的,廣濟大師開過光的。”
“主持?那圓通呢?”華芝不自覺地聲音就有一點高了。大家都看了過來。
華夫人笑著向主持賠禮道,“小兒頑劣,不懂規矩,望大師見諒。”說著還點了點華芝的腦袋,笑道,“你啊?小小年紀還識得這寺裏的大師不成?”
那主持卻走了過來,對著華芝認真道,“圓通確是我寺中弟子,不巧也在我門下,他悟性極高。小姑娘,緣分既已天定,惜福才好,切莫再循前路了才是。”當然,說到後一句時,已經低了嗓音,離人群遠了幾步。
華芝心頭一震,忙斂氣凝神,對著廣濟恭敬行了一禮,道,“大師教訓得是,小女子定當牢記大師教誨,不敢忘了種種恩德。”
廣濟這才笑了笑,轉身招呼華知縣進屋飲茶。華夫人等人不了解個中因由,隻想著小女兒能入了大師的眼,又這麼知禮、進退有度、應答得體,心中甚是欣慰。
而隻有華芝默默看著一行人的背影,想著前一世時的事。
其實,上一世她也曾來過這裏,是跟著四郎和玉書來的。而當時的主持正是圓通大師。當時四郎見圓通大師佛法高深,學識淵博,還興致勃勃地與圓通辯過法呢!
不過想想,那也該是七年後的事了。而也就是說,這個慈眉善目、似乎通曉一切的廣濟大師會在這幾年圓寂了。
華芝瞬間有點失落,仿佛這個世界唯一知道自己,能夠了解、理解自己的人,很快就會消失掉了。
不,他也可能跟其他所有的高僧一樣,拋開俗務,外出雲遊吧!或許,現在可以相信上天自有深意,一切都可以向好的方麵看。
日頭尚早,一家人用了齋飯就悠哉悠哉地緩步下山了,還順便欣賞欣賞路邊清新自然的山裏景色。待日薄西山之時,一家人已乘著馬車,準備往家裏去了。
路上卻發生了意外。
一群模樣凶狠的男子正在追趕一位年輕小姑娘,小姑娘許是瞧見了帶著幾個家丁的馬車,直直朝這邊跑了過來。
華知縣不算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但也算得上是一任好知縣。他想著在他治下的縣郊,卻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還讓受害者跑到了自己麵前,不可能不管這件事的。
“救命啊,求這位大人救救我。”還不待華知縣細細思索,被追趕的女子已經跪在了馬車前。
“陳姑娘,能被我們家少爺看上,是你的福氣,你可不要不識抬舉。”追趕的幾個男子也已經追到跟前,隻是被華知縣家的侍衛攔下了,其中一個隻好瞪著跪下的女子喊話。
華知縣走到馬車前,打量著那女子:她身子單薄,著一件碎花布衣,垂著頭,似乎還在微微顫抖。華知縣道,“姑娘,你且先起來。”
那姑娘隻是一個勁兒磕頭,喊著救救她,卻不肯起來。
旁邊的護衛急道,“姑娘你先起來,有什麼冤情,華大人自會為你做主的。你這樣一直磕頭,也於事無補啊!”
“華大人?看來大人就是這周莊知縣大人了。”追趕女子而來的領頭男子不屑地問道,但隨即又道,“我想大人還是不要插手這件事為好,這陳家姑娘可是我們何公子看上的。我們是杭州知府何大人家的,這陳秀雯是何公子與陳家老爹商定好納進門的。於公於私,華大人都不該插手這件事的。”
“不,你們胡說,我爹沒有。他隻是被你們打得受不住才不得已答應的。我死也不會去給何公子做妾的。”那被喚著陳姑娘的女子仰著頭,急急辯道。
華知縣想到這些人都是何家的人,這何大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想插手也有些無能為力。但想到那何公子因為是何家獨子,被慣得荒唐得不成樣子,這好好的姑娘被搶了去,就糟蹋了。自家也是三個閨女,而眼前的女子比芬兒也大不了幾歲,卻要被那花花太歲搶去做妾,自是不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