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黎江北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了,他敞開嗓子,學陸玉那樣,大聲道:“同學們,我是江北大學教授黎江北,中央派調研組到江北,就是解決問題來的,但大家要守紀律,不能瞎起哄。請同學們按陸玉同學說的辦,盡快離開公路。”
同學中有認識黎江北的,也有不認識但聽過黎江北大名的,一聽黎教授發了話,過激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也就在此時,長江大學校長吳瀟瀟風塵仆仆趕來了。往這邊趕的途中,吳瀟瀟已經知道自己闖了禍,可惜這一天她為別的事去了春江市,她是接到電話後從春江市直接趕過來的。吳瀟瀟沒敢耽擱,立即向學生們講了三點:第一,全體同學馬上離開公路,安全返回學校。第二,不聽勸阻者按違紀處理,後果自負。第三,五分鍾後仍不離開公路者,交公安部門處理。
這三條一講,同學們知道再也不能賴在公路上了,心頭再有不滿,對校長,同學們還是很尊重的。不大工夫,滯留在公路上的二百多名同學在陸玉和幾位學生會幹部的指揮下,有序地離開了公路。
風波總算平息。
吳瀟瀟處理事件的幹練和果斷,給黎江北和盛安仍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天晚上,黎江北趕到省軍區第一醫院,張朝陽住在這裏。
情況比黎江北預想的還要糟,張朝陽胸部中了槍。據醫生講,警察開出的那一槍從張朝陽後背打進,擦著心髒而過,如果再打正2毫米,張朝陽就不用搶救了。盡管如此,情況仍很危險。下午2點送進醫院,到現在7個小時過去了,人還沒醒。
“傷者失血過多,倒地時頭部正好磕在石塊上,有輕微的腦震蕩。”負責搶救的主治醫生說。
“不會有生命危險吧?”黎江北擔心地問。
“暫時還說不準,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挺過去。”醫生撂下話走了,黎江北怔怔地站在醫生辦公室裏,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幾分鍾後,一行人圍著舒伯楊,來到醫生辦公室。黎江北看見,舒伯楊身邊除了政協兩名同誌外,還有省市公安部門的同誌。舒伯楊將黎江北介紹給負責現場的省公安廳張處長,張處長客氣道:“請黎委員監督我們的工作。”
這話是那麼刺耳,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黎江北沒跟張處長握手,他心裏急著了解張朝陽的情況,一聽警察們還在高談闊論,一把拉過舒伯楊就往門外走。
到了樓道內,黎江北忽然就發了脾氣:“到底怎麼回事,你得跟我說清楚!”
舒伯楊抽回自己的胳膊,四下看看,壓低聲音道:“江北,這兒不許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
“我比你還急,可激動頂什麼用?”舒伯楊也來了火。從高速公路回來,他就一直堅守在醫院,這幾個小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江北,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舒伯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語氣誠懇地說。
“什麼事,說吧。”黎江北也覺得急不頂用,眼下第一任務是救人。
“張朝陽的父親你認識吧?”
“認識,他叫張興旺。”
“你看,能不能把他請來?”
“你是說……”黎江北不安地看著舒伯楊,按說,發生這樣的意外,第一個就該告訴家長,可張興旺情況特殊,把他請來,會不會……
“我也吃不準,所以跟你商量。”舒伯楊困惑中帶著急躁,這事兒他想了一下午,一直拿不定主意,見黎江北猶豫,他心裏更沒底了。
“先別驚動他吧,他一到,我怕醫院就得亂。”
“萬一……”
“什麼也別說了,快救人,這個同學不能有萬一,伯楊,這事兒非同小可!”
舒伯楊哪能不清楚,可人命關天的事,怎麼能瞞父母?算了,還是想著怎麼救人吧。舒伯楊強按下別的念頭,急匆匆朝急救室走去。
黎江北孤獨地站在樓道裏,這個晚上,黎江北像是比平時多出幾分鎮靜,相比舒伯楊,他似乎更為沉著,更為冷靜。後來想,那不是冷靜,也不是沉著,而是無奈。
他的身份既不容許他對張朝陽不聞不管,更不容許他火上澆油,把事態擴大。但他是一位教師,更是一位父親!站在樓道裏,黎江北感覺有無數股火苗在心裏亂躥,要把他的胸腔燒穿。又像是一把鋼針紮在心上,隨便動哪一根,心都要劇痛。
艱難地熬過一個小時,急救室那邊還是沒有消息,黎江北不敢再等了,他想提醒舒伯楊,實在不行,就把人往北京轉。不管張朝陽是不是跳車逃跑,這個孩子必須得救活,他要是出現意外,長江大學這團火,怕就再也別想滅了。
恰在此時,樓道裏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黎江北回頭一望,見是吳瀟瀟。奇怪,她不是去見調研組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黎江北正在猶豫要不要迎上去,就見周正群帶著幾個人也出現在樓道內。他慌忙一閃,躲開了他們的視線。
不知怎麼,黎江北今天不想見到周正群,更不想聽他對這件事作什麼解釋。他一廂情願地認為,周正群是跑來滅火的,這兩年,周正群留給黎江北的印象,更像是個滅火隊員。他主管的文教衛這一攤子,哪兒一碰都是問題,哪兒一翻就是陳年老賬,那些敏感的、棘手的、想處理而又處理不掉的事,早把他的雙腿絆住了,哪還有更多精力投入到創新和發展中去!他這個副省長,當得窩囊啊。黎江北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更不想跟他有什麼爭執,如果這陣兒走過去,他真是保不住會把火發到周正群頭上。他想去樓下,在五月的夜空下透透空氣。剛到樓梯轉彎處,就聽吳瀟瀟在樓上大聲痛斥起來。
黎江北並不知道,吳瀟瀟並沒陪盛安仍他們去賓館,盛安仍倒是很想跟她多談一會兒,但吳瀟瀟心裏牽掛著學校,跟盛安仍客氣了幾句,驅車就往學校去。在那座沒有圍牆的臨時校園裏,吳瀟瀟一聽公安帶走了張朝陽他們,也顧不上了解詳細情況,就又往公安局趕。路上副校長簡單向她彙報了自己了解到的情況,據同學講,張朝陽是激動了一些,他質問了馮培明,並公開表示不願跟馮培明對話,要求跟中央來的領導對話。馮培明不同意,張朝陽說:“主席大人,你害怕了是嗎?長江大學的今天,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這句話闖了大禍!話說完不到一分鍾,馮培明還處在驚訝中,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已出其不意地將張朝陽扭到一邊。張朝陽跟工作人員據理相爭,有人想捂住他的嘴,不讓他亂講話,張朝陽一氣之下咬了對方,結果就被聞聲趕來的警察帶走了。
“他怎麼能這樣!”吳瀟瀟恨恨地說了一聲,不知道她是在說張朝陽還是在說馮培明,副校長剛要問,就被她一句搶了過去:“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學生會鬧出這麼大亂子,居然不知道!”
兩個人從省廳跑到市局,又從市局返回到省廳,來回幾趟,就是打聽不到張朝陽被他們帶到了哪裏。舉止文雅的吳瀟瀟終於發了火,她衝接待她的一位警察說:“我是長江大學校長、歸國華僑、香港吳氏集團董事局主席,我以一個校長的名義,請求會見你們廳長,如果今晚見不到被帶走的學生,長江大學發生混亂,後果由你們公安廳負責!”
半小時後,公安廳一位處長接見了她,支支吾吾,仍是不肯講實話。吳瀟瀟意識到不妙,如果隻是把學生帶走,公安方麵犯不著這樣。她掏出電話,就要打給省委常委、統戰部部長,那位廳長才急了,半遮半掩地告訴她張朝陽受了槍傷,正在搶救。
“啊?槍傷!”吳瀟瀟的聲音又響起來,像是在衝張處長發火。
黎江北止住腳步,考慮要不要返身上去。
這個晚上,黎江北最終還是沒能跟周正群他們打上照麵,到樓下不久,他便接到一個重要電話,要他火速回到江大。電話裏說,江大的學生正在私下串聯,想為長江大學學生聲援。
3
可怕的事最終並沒發生,兩天後,張朝陽終於蘇醒過來,從死神手中撿回了一條命。另一個消息是,在黎江北等人的努力下,湧動在江北大學學生中間的過激情緒也得以平息,校方宣布,江大學生目前思想穩定,秩序良好,正在積極響應校方號召,全力投入到搬遷工作中。
調研組第一次會議在金江賓館召開。會議由政協主席馮培明主持,算是把歡迎會和見麵會放在了一起。黎江北發現,馮培明的臉色較兩天前差了許多,眼圈有點黑腫,一向梳得很光亮的頭發破天荒地帶給人淩亂的感覺。坐在他身邊的,就是調研組組長盛安仍。盛安仍表情嚴肅,這張臉留給黎江北的印象,總是那麼嚴肅。他是一個作風嚴謹敢於較真善於較真的人,這一點,黎江北很是欽佩。不過盛安仍這次來,黎江北感覺有些奇怪,按說那天路上受阻,盛安仍就該有所行動,兩天過去了,盛安仍卻一直保持著沉默。有消息說,兩天裏他見了三個人,省委龐彬來書記,政協主席馮培明,還有老領導夏聞天。據說三個人當中,他跟夏聞天談的時間最長,約見地點居然就在夏聞天家裏。
這就越發讓人奇怪,盛安仍到江北,首先想到的竟是夏聞天!這麼想著,黎江北將目光投向夏聞天。今天這個會,夏聞天來得早,會議還沒召開前,黎江北跟他在接待室簡單聊了幾句,話雖不多,黎江北卻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夏老心情不錯,女婿孔慶雲的事,一點沒影響到他。
一個堅強的老人。黎江北將敬仰的目光投向夏老,正好夏老也在望他。四目一對,夏老溫和地笑了笑,黎江北受到鼓舞,收起心裏那些亂糟糟的想法,開始專心聽起會來。
馮培明的聲音略顯低沉,暗帶著沙啞,可能是這兩天沒休息好的緣故。他先是向與會者介紹了調研組八位同誌,然後又向盛安仍他們介紹了黎江北等三人,接著就講起這次調研的重要性來。黎江北留心聽了幾句,發現馮培明的講話已跟上次有所不同,他沒提“教育產業化”這個詞,也沒特意強調閘北高教新村,隻是籠統性地將江北高教事業這些年取得的成就作了概述,然後就談存在的問題。
馮培明在會上公開談問題,而且作為重點來談,實不多見。江北高層中,馮培明向來是最樂觀的一位,從當副省長起,他講話就喜歡高調,興辦閘北高教新村那些年,調子更高。黎江北印象中,馮培明是一個能把普通事件渲染得激情勃勃的人。今天,他卻一反常態,唱起了低調。
黎江北邊聽邊做記錄,馮培明今天的講話,等於是給他們三個定調子,如何配合全國調研組開展工作,調研中具體從哪些問題入手,如何尋求解決途徑,都要遵循今天的講話精神。記著記著,黎江北困惑地抬起了頭,馮培明表麵上是在談困難,談不足,話語裏,卻時時刻刻強調著一點,那就是,江北高教事業的成績是主流,有目共睹。至於存在的這些問題,是發展中不可避免的,況且他林林總總說了那麼多,黎江北記到筆記本上的,全是小問題,是全國各地共有的普遍性問題,比如資金,比如觀念,比如政策的不配套、教育資源的不均衡等等,實質性的,卻一件也沒提起。對長江大學和江北城市學院等敏感性話題,更是隻字不提。這就是說,馮培明在向調研組打招呼,不管你怎麼調研,一個根本不能丟,那就是強調主流,強調成績,即便硬要挑刺,那也隻能挑帶有普遍性的刺,不該碰的地方,誰也別碰!黎江北把目光投向盛安仍,他相信,馮培明話裏話外的意思,盛安仍不可能聽不出來。可惜,盛安仍像是沒一點反應,仍舊毫無表情地坐在主席台上。
馮培明講完,輪到盛安仍作指示,會場響起一片掌聲,黎江北也鼓了掌。鼓完,他豎起耳朵,留心盛安仍怎麼開場。遺憾得很,這天盛安仍隻講了幾句禮節性的話,大意就是這次下來,要在地方黨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要充分尊重地方政協的意見,虛心學習,廣泛交流,爭取把工作做細、做紮實。
黎江北心裏掠過一層失望,記憶中,盛安仍很少說空話,說套話,他的講話就跟他的學術文章一樣,言簡意賅,直擊主題,怎麼今天……
他輕輕放下筆,朝會場掃了一眼,會場中氣氛凝重,每個人的臉上都染了一層神秘。包括愛發牢騷的師大劉教授,今天看上去也特別嚴肅。
是不是我的神經繃得過緊,太急於把問題擺出來?還是會議召開之前,高層統一了調子?黎江北反省著,疑惑著,反把盛安仍後麵講的話給漏聽了。
這天夏聞天沒講話,按慣例,老同誌要在這種會上講上幾句,亮一亮自己的態度,替新班子美言幾句,最後再講些要求或期望什麼的。黎江北也很想聽聽夏聞天的講話,他想,或許能從夏聞天口中捕捉到點什麼。可惜,主持會議的馮培明沒跟夏老客氣,等省委黨校林教授作完表態發言,馮培明就很幹脆地宣布:“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黎江北的目光詫異地在夏老臉上定格了幾秒鍾,他敢斷定,對這一聲散會,夏老也是準備不足,他都要伸手接話筒了,馮培明很幹脆地就將他的手擋了回來。夏聞天目光抖了幾抖,最後灰暗地熄滅了。
好在,盛安仍很快跟夏老攀談起來,這樣才把夏老的尷尬遮掩了過去。
離開會場時,黎江北心裏響起一個聲音:馮培明已經在害怕夏老了!
這天黎江北剛回到家,就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孔慶雲被“雙規”了,這是省委一小時前作出的決定!
“消息可靠嗎?”他問驚魂未定的助手小蘇。
“可靠,是周副省長的秘書親口說的,10分鍾前他才離開。”小蘇說。
“楊黎來過?”黎江北不相信地問。
“楊秘書是背著周副省長來找你的,聽說……”
“聽說什麼?”
“省委對周副省長也采取了措施,近期周副省長怕是不能主持工作了。”
“也是‘雙規’?”黎江北騰地站了起來。
“楊秘書沒說,從他臉色看,‘雙規’的可能性很大。”小蘇平日是個不談政治的人,今天他的反應卻很靈敏。看來,不談政治的人隻是沒遇到自己關心的政治,一旦遇上,敏感性比誰都強。
“這怎麼可能?”黎江北重重說了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關於孔慶雲收受賄賂的事,已在江北大學傳得沸沸揚揚,沒辦法,如今的大學早已不是學術淨地,社會上有的,大學裏全有,盡管上麵一再要求,不能亂議論亂評說,但又怎能擋住那麼多好事的嘴呢?黎江北每天待在辦公室,都能聽到來自不同方麵的小道消息,有些消息誇張得很,說孔慶雲不僅大肆斂財,還玩女人。江北大學外語係有位英籍女教師,人長得不錯,按國人的審美標準,她很性感,豐乳美臀。孔慶雲對這位外籍女教授印象不錯,來往也密切,這些天,關於孔慶雲跟這位叫瑪莎的副教授的緋聞傳得滿校園都是,就連他的幾個助手時不時也要議論一下。
黎江北靜下心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危險,憑直覺,他還是不能相信孔慶雲會受賄,關於那張價值連城的字畫,他從側麵打聽過,盡管線索還不是太清晰,但他已有一種預感,有一隻手藏在背後,伺機陷害孔慶雲。
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黎江北一時還不能給出答案,記得周正群讓他搬回學校時,曾暗示過一句:“慶雲這人,太過粗心,你比他有經驗,你搬回學校,等於是多了一雙眼睛。”
多了一雙眼睛!可惜這雙眼睛還沒發現真相,周正群就被牽連了進去。
不行,我不能坐等下去,這個時候,我應該主動做點什麼!這麼想著,他抓起電話,就打給孟荷。電話剛一接通,孟荷就在那邊哭起來:“黎教授,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孟荷你先別急,我也是剛聽到消息。”
“他們怎麼能這樣,黎教授,我已經跟組織坦白了,這事兒跟正群沒關係,正群他並不知情,他是冤枉的呀……”孟荷一定是驚嚇過度,說話語無倫次,但是“坦白”兩個字,還是一下攫住了他的心。
“孟荷你說什麼,坦白,我怎麼聽不明白?”
孟荷在那邊哽著嗓子說:“教授,我……我……不會害了正群吧?”
黎江北再也坐不住了,孟荷那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周正群被隔離調查,說不定跟孟荷有關。他對小蘇叮囑了幾句,立刻就往孟荷家趕。
黎江北雖是一名普通的大學教授,卻跟官場有著比較密切的關係,這些關係,部分是以前就有的,部分是當政協委員後建立的。跟周正群一家,算是老關係,周正群第一任妻子楚楚,跟黎江北的妻子是同班同學,兩人要好得很,可惜楚楚紅顏薄命,過早離開了人間。周正群娶了孟荷後,兩家關係雖是淡了點,但工作上反而更密了。
半小時後,黎江北趕到孟荷家,剛一開門,孟荷就抓住了他的手:“我怕,黎教授,我真的怕。你能告訴我,他們會把正群怎麼樣?”
黎江北耐心安慰道:“孟荷你先別慌,省委隻是對周副省長調查,不會有事的。”
“調查?”孟荷瞪大雙眼,“他們為什麼要限製正群的自由,正群是常委、副省長,他們不該這樣!”孟荷的聲音幾近歇斯底裏,這是一個經不得風雨的女人。
“孟處長,這跟周副省長當什麼官沒關係,問題是他到底有沒有……”黎江北忍了幾忍,沒把那個“罪”字說出來。
一聽黎江北叫起了她的官銜,孟荷臉一綠,頹然無力地坐回到沙發上。
黎江北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在孟荷對麵坐下。說不清為什麼,他對周正群這第二任妻子的感覺一直好不起來,盡管孟荷在女人當中絕對算得上優秀,漂亮、賢淑、識大體,對周正群,更是一片真愛。但他心裏總是係著一個疙瘩,美好的東西仿佛永遠留在楚楚身上,再也回不來了。
默坐片刻,黎江北斟酌詞句道:“孟處長,現在不是發慌的時候,應該靜下心來想一想,我們能幫周副省長做點什麼。”
“別叫我處長好嗎?”孟荷淚眼兮兮地望著黎江北,神情無助極了,這些日子,孟荷終日在惶恐中度過,家裏電話一響,腦子裏就會神經質地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紀委打來的啊?盡管她在心裏一次次提醒自己,要做最壞打算,可當這個可怕的消息真的傳來時,她還是變得六神無主。現在她能依靠的,或許就一個黎江北,黎江北要是不幫她,孟荷真就徹底無助了。
黎江北臉上閃過一絲苦澀的笑:“好吧,孟荷,你剛才說的坦白是怎麼回事?”
孟荷像是沒聽見,她腦子一直在走神,從楊黎打過電話到現在,她像是處在半空中,飄飄忽忽,無法踏實下來。黎江北又問了一聲,孟荷才倏地從怔想中回過神來。
“字畫,孔慶雲送過我家正群一幅字畫,我把它……”
“慶雲送過周副省長字畫?”黎江北一愣,這事兒真是新鮮,慶雲什麼時候也學會這套了?
“你把它怎麼了?”黎江北追問一句。
“我……我……我把它交給了紀委。”孟荷一咬牙,終於說出了事實。
“什麼!”黎江北震驚了!怪不得事情會突然發生變化,怪不得省委會對周副省長采取特殊措施,原來。
“我做得不對嗎?”這個時候,孟荷才意識到正群出事跟那幅字畫有關,她的心陡地一冷,聲音都打著寒戰。
“慶雲什麼時候送的,你又是什麼時候交給紀委的?”黎江北已聽出孟荷對孔慶雲稱謂的變化,但他已沒心思計較這些。
“孔校長是在競選江北大學校長前兩個月拿來的畫,說是香港一位畫家贈的,我家正群沒在意,一時疏忽就給收下了。”
黎江北詫異地盯住孟荷,他心裏奇怪,六神無主的孟荷怎麼一談到孔慶雲,就變得清醒了?
他苦笑了一聲,接著問:“是周副省長讓你交的?”
孟荷搖頭,又恢複到失神的狀態,將那天因字畫跟周正群鬧不愉快的事說了出來,黎江北聽完,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孟荷是怕周副省長受到孔慶雲的連累,想變被動為主動。
可變得了嗎?
“你把它交給了誰?”他的聲音忽然嚴厲起來。
“金子楊書記。”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