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社會,生產力水平沒有達到一定的高度,智力水平也有限,因而人們對世界的認識是不全麵、不透徹的。麵對自然界風、雨、雷、電造成的危害,麵對疾病、衰老、死亡的威脅,及種種難以料定的事物,人們感到了自己的弱小和無能為力,於是誤認為必有一種力量支配著世界,也支配著人的命運。這種力量就來自神靈,人們每做一事必先向神靈討教,求神靈告知吉凶,這樣就形成了占卜。《史記·龜策列傳》雲:“聞古五帝三王,發動舉事,必先決蓍龜。”傳說伏羲氏仰觀天象,俯察地法,畫八卦圖以占卜。仰韶文化、齊家文化、龍山文化遺址也都出土了動物卜骨。比殷墟早的鄭州二裏岡也發現了用做占卜的牛、豬、羊、鹿、狗肩胛骨。而占卜之風至殷商達到鼎盛,占卜成為殷代“一切精神生活之所係。”殷墟發現大量龜甲骨片,也發現許多牛、羊、馬、豕骨片,上麵所刻文字主要是占卜之辭。因為商代是每行大事必占卜,所以,甲骨卜辭客觀上起到了記錄曆史的作用。至周代,占卜仍很興盛,出現了第一部占卜專著——《易》,且有專司占卜之官曰太卜,太卜之屬有卜人(《周禮·春官》)。《禮·玉藻》雲:“卜人定龜,史定墨,君定體。”
占卜的形式及所用材料是多種多樣的,所謂“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凶”(《史記·龜策列傳》)。占卜最初的材料是龜骨和蓍草,這是因為古人認為龜等是有靈性的,即“麟、鳳、龜、龍,謂之四靈”(《禮記·禮運》)。從一些遺址出土的用於占卜的動物骨骼來看,牛、羊、馬、豕、雞等動物的骨片也用做占卜。
前麵說過,羊是羌人的圖騰,羊在羌人心中當然是有靈性的、神聖的動物。而殷商文化與羌文化是互相影響的,所以在殷墟發現大量羊卜骨並不奇怪。實際上,羊卜是古代很重要的一種占卜,近現代在一些少數民族如彝、納西、羌、蒙等民族中仍盛行羊卜。人們從羊骨、羊毛、羊內髒、羊血、羊的體態等羊的特征中,甚至羊夢、羊年等與羊有關的現象中預卜著吉凶的征兆。
(一)羊骨卜
以羊骨占卜早已有之,仰韶文化遺址、齊家文化遺址、鄭州二裏岡及殷墟所出土的羊卜骨說明了這一點。《論衡》中有:“豬肩羊膊,可以得兆”的記載。羊骨卜在從事狩獵、畜牧的西部民族中更是普遍。
古代西戎族是羌的別稱,他們以羊骨占卜。《夢溪筆談》卷十八《技藝》中雲:“西戎用羊卜,謂之跋焦。卜師謂之廝亂。以艾灼羊髀骨,視其兆,謂之死跋焦……”西戎族的占卜方法是用艾草灼燒羊髀骨,根據灼後的裂紋判斷吉凶。羌之黨項人建立的西夏國行事前一定要占卜,“每出兵則先卜”(《宋史·夏國傳下》)。卜法有四種,其一就是用艾草薰灼羊髀骨,觀其兆紋以測神明之意,叫做“炙勃焦”(《西夏紀事》卷十),與古代西戎族的占卜方法是一脈相承的。據《維西見聞錄》載,西域番僧也用羊之膊骨炙灼,視其裂紋而卜吉凶:裂紋直者為吉;裂紋雖不直,但經緯分明有序者次之;裂紋雜亂無章者為凶。
薩滿根據羊肩胛骨發表神啟,“其占筮,則灼羊之枚子骨,驗其文理之逆順,而辨其吉凶,天棄人予,一決於此,信之甚篤”(《黑韃事略》)。蒙古可汗極重視占卜,做任何事前都要占卜,因此,薩滿在宮中占卜,預決未來之事。《元史·耶律楚材傳》曰:“帝以灼羊骨以相符應。”在西藏的占卜中,羊骨卜也是最常用的。
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曆史上曾普遍流行羊骨卜。《四川通誌》載,鬆潘、懋功等地有“炙羊膊以斷吉凶”的羊骨卜。20世紀五六十年代,在大、小涼山、雲南北部和東北部、貴州西北部及四川等地還有以羊骨占卜習俗留存。汪寧生先生對西南民族的羊骨卜進行過全麵調查,並在《彝族和納西族的羊骨卜》、《雲南永勝縣他魯人的羊骨卜》、《記彝、羌、納西族的羊骨卜》等多篇文章中詳細介紹了這些民族的羊骨卜。西南民族在行羊骨卜時,占卜的材料要求很嚴,必須是羊的肩胛骨(亦稱羊膀),綿羊之肩胛骨為最佳。羊必須是專門為祭祀、占卜活動活活打死或殺死的。被野獸咬死或病死的羊不能用做占卜。骨上的肉須刀刮手撕使下,忌用嘴啃咬。占卜之羊骨應放於室外牆角下、樹杈上,忌放於室內。這些要求須嚴格遵守,否則,占卜將不靈驗。
占卜的方法是灼燒羊骨,同時卜者口中念禱祝詞,內容為讚美羊,說羊眼是銳利的,心是靈的。常人看不到的,羊能看到;常人聽不到的,羊能聽到。羊能與天地、日月、高山、河流對話等。念誦完後,卜者要將卜骨貼於嘴邊,意為將所占卜內容附於神骨,再突然將骨丟在地上,讓天地神靈看見。接著,用黑灰在燒裂之處塗抹一番,視其裂紋預卜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