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史傳說中國先民是從“不織不衣”(《列子·湯問》)發展到“而衣皮葦”(《白虎通》卷一)的,這其實也是人類服飾發展的曆史。也就是說,獸皮和樹葉是人類最早用以禦寒和蔽體的材料。據考古資料,距今約2萬年左右的北京山頂洞人已開始用骨針縫製皮衣、葦衣。羊作為人類最早馴化的動物之一,其毛與皮為先民們遮擋了不少的風霜雨雪。
(一)羔裘如濡,洵直且候
古時人們以羊皮等獸皮做禦寒遮體的材料時,隻是將羊皮經過簡單的鞣製處理即可。隨著社會的發展、生活要求的提高,人們開始選擇那些柔軟光潤的獸皮作為衣冠飾物。當然,這樣的獸皮並不是可以直接穿著,也需要精細的加工。裘就是用非常好的獸皮再經多道工序處理後製成的皮衣。羊裘,特別是羔裘自古就是非常貴重的衣著。
周時有專門負責百工生產各種裘皮製品的官員——司裘,據《周圍禮·天官·司裘》,其職責之一是“掌為大裘,以共王祀天之服”。關於“大裘”,鄭玄注引鄭司農語曰:“大裘,黑羔裘,服之祀天,示質。”周天子穿黑羔裘祭天,可見羔裘之非同一般。同時,“大裘”還被視為天子的“吉服”。《周禮·春官·司服》雲:“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恐怕沒有哪種皮裘能有如此高的等級。
羔裘的名貴華美還可從《詩經》中多篇以“羔羊”或“羔裘”為主要內容的詩中得知。
《詩·召南·羔羊》雲:
羔羊之皮,素絲五倖。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絲五恥。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縫,素絲五總。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羔裘在古代被用做朝服。《埤雅·羔》:“羔性群而不黨,又皆跪乳,象禮其德,宜施於朝,故古者以為朝服。”這是從人們賦予羊身上的象征意義出發而得出的以羔裘為朝服的原因,衣羔裘而常思羔之美德。不過羔裘本身的潤潔柔美也應是古時以之為朝服的原因,《召南·羔羊》正是讚美了羔裘的美,借羔裘之素潔褒獎士大夫“自公退食”,即退朝後回家吃飯而不吃“會議餐”、“招待餐”的廉潔美德。美服美德,表裏如一,因此,士大夫們的腳步也就“委蛇委蛇”即悠閑自得了。這正如宋朱熹《詩集傳》所評述的:“南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故詩人美其衣服有常,而從容自得如此也。”後世以“素絲羔羊”喻正直廉潔的官吏,實際上就是借羔裘之美喻德行之美。
《詩·鄭風·羔裘》與《召南·羔羊》所用手法很相似,詩人抓住“羔裘”這一特定事物,通過對其柔順、潤澤的讚美,借以表現鄭國大夫的美德、氣節:
羔裘如濡,洵直且候。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
羔裘潤澤而華麗,毛長且柔真是美,而穿羔裘的那個人,舍命為國終不渝;羔裘因飾豹皮更感風,羔裘光豔照人,三道鑲飾也閃亮,而穿羔裘的那個人也具有羔裘般美好的品德。
《唐風》與《檜風》中也各有一首以羔裘作喻、起興的詩。《唐風·羔裘》中“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羔裘豹裒,自我人究究”是以鑲有豹皮的羔裘的美,反襯穿羔裘之人的無德,“居居”、“究究”據《爾雅》乃“惡也”。《檜風·羔裘》則以羔裘起興,表達女子思念所愛之人的心情。其中的“羔裘如膏,日出有曜”也是對羔裘的讚美之辭:羔裘如凝脂般柔潤,而當太陽出來時,羔裘又閃著金色的光芒。
這四首詩皆以讚美羔裘起興、入題、作喻,這並不是巧合。若沒有以羔裘為美好、珍貴之物的共識,是不會有四篇之多的詩如此寫的。這四首詩同時也告訴我們,周代獸皮的鞣製、加工處理技術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製成的裘皮衣物的確是精美華貴,所以詩人們用了那麼多具體、形象的詞彙盛讚羔裘。
春秋戰國時,羊裘、羔裘仍是比較貴重的服飾。《越絕書》卷二雲:“蔡昭公南朝楚,被羊裘。囊瓦求之,昭公不與。”囊瓦即楚昭王,昭王求而昭公不與,皆因愛之。由此可知,這種羊裘絕非一般的羊皮製成,而是某種特殊羊種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