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多爾袞下令把鹵簿向宮門陳設,排儀仗於前,奏樂,從長安門進皇宮。在此對天行三跪九叩頭禮,再對沈陽方向行三跪九叩頭禮,再乘輦直入武英殿,以金瓜、玉節等羅列於殿前。多爾袞下輦升座,接受故明大小官員以及宦官七八千人的朝拜。眼望胸下跪伏著一大片臣民,耳聽三聲歡呼萬歲,心裏不禁生起一絲得意之感。
(二)安定民心――發帝喪,停發。
多爾袞並不敢得意忘形。盡管占領了北京,自己坐上了故國皇帝的寶座,但他仍然保持著清醒頭腦。他知道作為財賦地和人文藪的江南半壁河山還不在自己手中,作為自己勁敵的農民軍還有數十萬人馬,完全可以把自己再趕回關外。況且京畿內外,“連經兵火,又值大旱,遠近田疇,盡為兵馬所蹂躪。城底數百裏,野無青草;城中之人,相聚為盜,多有殺越奪掠之患”,人心頗為不穩。京中糧草,大多為農民軍運走,所剩多是“積年陳腐之米",糠土參半,吃了就會腹痛,但當時“糧俱乏,人馬饑餒”,軍兵官員都不得不以此充饑,連隨軍為質的朝鮮王世子都無法例外。這些情況,都使多爾袞無法安枕。吳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第3734、3735、3780頁。
為了安定民心,多爾袞在進入北京之初就立即下令軍隊留駐城外,“使龍將等管門,嚴禁清人及我國人(即指朝鮮人)毋得出入”吳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第3729頁。;“凡軍兵出入城門者,有九王標旗方得出入”④⑦《沈館錄》卷7.;而且嚴禁軍兵進入百姓之家,“軍兵之出入民家者,論以斬律,”④就連宿營做飯,都“於道旁埋鍋而爨,無輒入民家者”《定思小紀》[明]劉尚友:《定思小紀》,載《甲申核真略》,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2月第1版,第65―84頁。。另外阿濟格曾向多爾袞建議“乘此兵威,大肆屠戮”,然後大軍退師,也遭到多爾袞的拒絕。吳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第3734、3735、3780頁。在這種情況下,“城中避亂者,稍稍還集”⑦,對於多爾袞嚴禁殺掠的政策,“中原人士無不悅服”吳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第3734頁。。進京次日,範文程等人還向多爾袞報告,說北京的百姓假托搜捕農民軍殘餘,紛紛首告,恐怕造成相互仇殺,引起局勢不穩,請下令嚴禁。多爾袞對他們的報告很讚賞,下令禁止亂告狀的現象,對於穩定北京局勢起到了一定作用。此外,多爾袞還讓前來幫助清軍作戰的蒙古部落人馬暫且回去,等到秋天大舉南侵之際再來相會。吳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第3730頁。很多文章都認為多爾袞入關之初沒有南下統一全中國的企圖,這裏則是反駁的有力論據。這一方麵可以減少糧餉的消費,一方麵則可避免軍隊對民間的騷擾。十七日,多爾袞又專門設立防守燕京內外城門的軍隊,“嚴禁士卒搶奪”王先謙:《東華錄》順治2,順治元年五月甲辰。。
滿洲人的風俗習慣之一就是摧發,俗稱剃頭,就是把腦袋四周的頭發皆盡剃光,僅從頭頂向後留起,梳成大辮。自從後金國日益擴張土地,發與否就成為是否降順的標誌。山海關戰後,吳三桂的屬下俱皆發,京東州縣迎降之後也都紛紛剃了頭,但這時發還沒有全麵展開,隻是在占領地區局部實行,因此還沒有引起太大波動。進入北京之後,多爾袞仍然沿用這一傳統做法,以發為歸順,即便“雖稱歸順而不發者”,也“是有狐疑觀望之意”,不能允許。②《清世祖實錄》卷5,順治元年五月庚寅。“凡投誠官吏軍民,皆著發,衣冠悉遵本朝製度”。②這就使發變衣冠的做法向京畿中原推廣。本來,風俗習慣的形成和變化是潛移默化的過程,並不需要強製推行,戰國時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本來也頗被人們蔑視,但終於流行起來。可是,不同民族的風俗習慣又是一民族區別於其他民族的主要標誌之一,如果不是在民族間和平共處的情況下互相吸取各自風俗習慣的長處,擯棄各自的短處,而是采取征服者野蠻的高壓手段來強迫被征服民族接受其風俗習慣,那麼對於被征服民族來說,或許本來並無所謂的風俗習慣,此時卻在心理上產生了極大的反感,引起人們強烈的反抗――因為他們把這當作民族壓迫和征服的標誌。當時在北京的朝鮮人看到:“人民之在城中,盡令剃頭”。這引起了百姓的憤怒,有的見人就哭訴:“我究竟犯了什麼罪,竟要被剃頭?於是京畿各占領地區,特別是北京城及其他大城市之中,民情騷動,連朝鮮官員都說,“如此等事,雖似決斷,非收拾人心之道也。”吳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第3734頁。多爾袞看到此時自己還立足未穩,自己的政策又引起不利的反響,便做出適當的讓步。五月二十三日,他敕諭兵部說:“以前我因為歸順的百姓不容易辨別,所以下令發,來區分順民和反抗者。如今聽說發極大違背了百姓的意願,這反倒不是我以文教定民的本心了。從今以後,天下臣民照舊束發,各隨其便。”《清世祖實錄》卷6,順治元年五月庚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