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日,慶祝大典正式開始了。福臨親詣南郊,告祭天地,即皇帝位。這天清晨,太陽剛剛升上地平線,內院官員就奏請福臨前往天壇。福臨出宮後即坐上車輦,後麵跟著親王及文武百官,鹵簿作為前導,直到圜丘。待各就其位後,隨著樂聲奏起,福臨往神位上香、行禮、獻玉帛、獻爵,再到祝讀所宣讀祝文。祝文曰:
“大清國皇帝臣福臨敢昭告於皇天後土,帝鑒無私,眷隆有德。我皇祖寵膺天命,肇造東土,建立丕基。及皇考開國承家,恢弘大業,臣以眇躬,纘茲鴻緒,值明祚將終,奸雄蜂起,以致生靈塗炭,?望來蘇。臣欽承祖宗功德,倚任賢親,爰整六師,救民水火,掃除暴虐,撫輯黎元,內外同心,大勳克集,因茲定鼎燕京,以綏中國。臣工眾庶,僉雲神助不可違,輿情不可負,宜登大位,表正萬邦。臣祗荷天眷,以順民情,於本年十月初一日,告天即位,仍用大清國號,順治紀元,率由初製。伏惟天地佑助,早靖禍亂,載戢幹戈,九州悉平,登進仁壽,俾我大清皇圖永固,為此祈禱,伏惟歆饗。
祝文讀畢,皇帝臣子俱再行禮,經過亞獻禮、終獻禮,撤饌、祝帛、焚祝帛等程序,福臨黃袍加身,南麵獨坐,文武百官列於兩廂,由剛林捧寶上奏,說:“皇帝已登大寶,文武群臣不勝歡快。"大臣們三跪九叩之後,即位告天之禮就算結束了。到此時,福臨可算正式代天受命,成為新朝天子。《清世祖實錄》卷9,順治元年十月乙卯。
可以想象,在這一係列莊嚴肅穆的儀式當中,福臨隻是始終為人引導著的小傀儡,對於所發生這一切的重要意義並沒有什麼體會,而心情最不平靜的,當屬睿親王多爾袞。他利用漢人官紳的倒戈打進了關內,擊敗了農民軍,通過一係列調整、整頓、拉攏、引誘的措施,初步穩定了京畿附近的局勢,初步建立起大清的統治秩序,然後又力排異議,不顧困難重重,把福臨迎接到京,今天又終於告天稱帝,他的心情怎能不激動萬分?他站在百官的前列,隨著讚禮官員的唱禮而仰俯,他越來越體會到興邦建國的重大意義,越來越感到自己肩上責任的分量。這時候,仿佛成為一國之主的並非他六歲的侄兒,而是他自己。責任感和自豪感在這位青年攝政王心裏交織在一起。
因此,作為開國大典內容中必不可少的一項,就是肯定多爾袞自己的功績。十月丁巳,“以攝政王多爾袞功最高”,命令禮部尚書郎球、侍郎藍拜、啟心郎渥赫給他樹碑立傳,把他的開國功勳刻於碑上,以傳後世。十月甲子,在頒布即位詔的同時,以多爾袞功多,先封他為叔父攝政王,頒賜冊寶,並賜給他帽頂上嵌了十三顆東珠的黑狐帽一頂、黑狐皮大衣一件、金一萬兩、銀十萬兩、緞一萬匹、鞍馬十匹、馬九十匹、駱駝十頭,明確了他和一般王公貴族不同的特殊地位。給多爾袞的冊文是這樣的:
太祖武皇帝肇基鴻業,垂裕後昆。太宗文皇帝嗣位,西並蒙古,東臣朝鮮,拓土開疆,顯庸創製。皇考命叔父攝政王征討元裔察哈爾國,俘其後妃世子,遷其邦族,獲製誥玉寶。又隨皇考征朝鮮,率領水師破江華島,盡擄其國王眷屬,遂平朝鮮。各處征伐,皆叔父倡謀出奇,攻城必克,野戰必勝。
叔父幼而正直,義無隱情,體國忠貞,助成大業,皇考特加愛重,賜以寶冊,先封和碩睿王。又輔朕登極,佐理朕躬,曆恩功德,高於周公。昔周公奉武王遺命,輔立成王,代理國政,盡其忠孝,亦皆武王已成之業。我皇考上賓之時,宗室諸王,人人覬覦,有援立叔父之謀,叔父堅誓不允。念先皇殊常隆遇,一心殫忠,精誠為國,又念祖宗創業艱難,克彰大義,將宗室不軌者盡行處分,以朕係文皇帝子,不為幼衝,翊戴擁立,國賴以安。
及乎明國失紀,流賊竊位,播惡中原,叔父又率領大軍,入山海關,破賊兵二十萬,遂取燕京,撫定仲夏,迎朕來京,膺受大寶,此皆周公所未有、而叔父過之。碩德豐功,實宜昭揭於天下,用加崇號,封為叔父攝政王,錫之冊寶,式昭寵異。重念我叔父靖亂定策,輔翊眇躬,推誠盡忠,克全慈孝,中原賴以廓清,萬方從而底定,有此殊勳,尤宜褒顯,特令建碑紀績,用垂功名於萬世。”《清世祖實錄》卷9,順治元年十月甲子。
這篇冊文充分肯定了多爾袞前半生的鞍馬勞績,既是多爾袞自己通過這一手法穩定自己地位的表現,又是大多數滿漢貴族對其功績以及代天攝政地位加以承認的象征。從實質上說,福臨的開國大典本身就顯示著他的成就,它越隆重,多爾袞就越顯赫。
十月丁卯,福臨又駕臨皇極門,加封濟爾哈朗為信義輔政叔王,賜冊寶,黃金千兩,白金萬兩,彩緞千匹;複豪格親王爵,賜冊寶、鞍馬兩匹、空馬八匹;晉封阿濟格和多鐸為親王,賜冊寶、鞍馬各兩匹、空馬各八匹。此外還分賜羅洛渾、碩塞冊印,馬匹,各封郡王。對吳三桂除賜冊印外,還特加白金萬兩。另外三順王、續順公、朝鮮世子及大小官員都有封賞。從冊文來看,各王的受尊寵程度均遠遜於多爾袞,從賞賜數目上看也很明顯,多爾袞想方設法拉開自己和諸王貴族的距離,實際上是為今後處理國政打好基礎、創造條件。
開國大典的中心是福臨赴天壇祭天地登基的儀式,最後以大封功臣而告結束,但開國大典的實際意義卻重點體現在即位詔書上,它表明了新統治者的方針大政,最為各階層人士所注意。我們可以看出,“緬維峻命不易,創業尤艱,況當改革之初,更屬變通之會,是用準今酌古,揆天時人事之宜”,是新的施政原則。在這長達三千五百字、包括內容五十五條的登基詔書中,絕大多數文字都帶有點“新政”的味道,或在政治上拉攏漢人官紳,優寵前朝宗室勳臣,招攬“山林隱逸之士”,或從經濟上盡免加派,禁止侵漁,蠲除額外需索和因災因難無法上繳的正賦,嚴禁土豪劣紳欺詐小民,以安定民心,或在法律上進行大赦,顯示新朝的慈愛之心,即有遵循舊製者,也大都是為安撫百姓,使他們不必為“新桃換舊符”而驚慌失措。詔書的結尾不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