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此字隻兩劃,雖是異常簡單,卻也苦惱最多。
人有各苦。
有為生老病死之苦,有為貧窮潦倒卑賤之苦。
有渴望擁有某物卻不得之苦,得之卻又害怕得而複失,更苦。
還有,相愛卻不能結合,深愛卻又不被對方所愛,或是深愛之人突然離去,苦上加苦。
佛說:人臉就是一個苦字。
眉毛是一橫,兩眼是兩點,鼻子是十字,嘴是口。
人,便是苦今生修來世。
*
夜分三更。
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夜,還有夢。
可是,對於一個除卻寂寞隻剩寂寞的少年,他的每一夜又是如何度過?
更何況昨夜他唯一的血親已然葬於這累累黃土之下。
北風刺骨,吹落了庭院的最後一片葉。
那些疏朗的枝杈直直的刺向天空,宛如一把把鋒利的匕首。
隻是那天太高,太高,所以它俯視人間辛苦,卻是一派的坦然。
慕容司焱冷冷提劍,穿過一叢又一叢落敗的花圃。隻是,他走的每一步,較平常都更是沉重。
爹死了,若月又消失了。
他原以為他從此會幸福一生,可是卻沒有想到那幸福二字卻又是最殘酷的。
突地幽幽笑起,丟了劍,他卻不知。
風卷著雪花灌進他單薄的長衫,他臉色蒼白,一個飛躍,卻是來到步若月的房間。他愣愣撫過案上的七弦琴,卻在看到那一條條斷紋時紅了眼。
十指驟如風,淒厲哀絕的琴音赫然響起,他仰首一聲狂嚎,卻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琴音愕然中斷,他閉緊了雙目。雙唇微微掀動,輕輕的溢出了一聲叫喚,“若月……”
情,一字堪苦。
*
次日,扶柳山莊來了兩男一女。男子皆是白色長衫,樸實無華,唯那女子一身烈烈紅裳,陡地引人注目。
劉瑞見了三人,神情卻是突變。
讓三人進了山莊,他走在前麵領路,心中愁殺一片。
“想必這位便是劉管事了?”
劉瑞回頭一看,卻見說話的那男子一雙鷹目淩厲的盯著自己,點點頭,卻問不上話來。
“我與他是左右護法,封逸,斷愈,這姑娘,劉管事應該也知曉了吧。”
劉瑞點點頭,“聖女。”
那女子鳳眼波光流轉,雪頰邊的美人痣盈盈若泣,笑容卻是十分的妖嬈。
“劉管事喚小女子莫言便好。”
劉瑞不回話,卻深深的歎了口氣。
“劉管事似乎是不歡迎我們?”
一直悶悶不言的斷愈突然開了口,卻讓劉瑞尷尬萬分。
他確是不希望他們來,隻因為他們的到來表示著一場滅頂之災已然降臨在了扶柳山莊。
“劉管事你理應知曉當初我們與前任聖女允下的諾言。”
劉瑞點點頭,淡淡道:“他日扶柳山莊遭禍,水靈教一定護我孩兒周全。”
莫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如此便好。”
“此次,你們前來是待段時日?”
封逸一臉啼笑皆非,“劉管事,我們既然已答應了前任聖女保她孩兒,便不會放任他一人在此的。此次前來,我們不是要待在此處,而是要將他帶回水靈教。”
劉瑞原本沉靜的臉,忽然震住了,他轉過頭,喃喃道,“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聲音甜軟,卻是十分的咄咄逼人。
“少爺若知曉老爺是因水靈教而死,他必定不甘願與你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