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六年(1 / 1)

是夜,步若月終於清醒過來。他緩緩的掀動眼睫,卻如新春嫩芽的勃發般有點抖索。

六是第一個知曉他醒過來的人。

那時,六一臉淚水的抓著步若月的纖長的手,緊緊的,恍若他一個不注意,步若月便又會消失了。所以當步若月睜眼望向他時,六笑了,那笑是那般的絕麗,那般的傾城。可在步若月未來的及反應的時候,六卻倒下了。軟軟的身子與他的交疊在一起,步若月莫名的覺得一股哀憐。

這時,八女進來了。原來的嬌憨再也不複見,她臉上寫著的竟是萬般滄桑。

“你,終於醒了,月。”

那一聲月,喚得步若月心口一緊,似有什麼要一呼而出,可是卻又平寂了。

“可知,你已睡去了整整六年。”漫長的六年,卻又是物是人非的六年。

在這六年間,步若月的時間是停止了,可是別人的卻是不斷向前的。

寒茽傲三年前依約來接他回寒家堡,可他迎回的卻隻有崖邊那兩本泛黃的書冊。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發瘋般殺了所有寒家堡的人,眼睜睜的看著狂刀變得越發的邪肆起來。她沒想到,寒茽傲他更是不會想到,原來他竟是那麼的珍重步若月,那個在他看來眼神冰冷的孩子。

而慕容司焱,那個即將與他相逢的人,在又是甚短的六年間,卻已爬上了武林最為巔峰的位置。是,他便是當今的武林盟主!隻是,他可曾快活?不,沒有!莫言,封逸,還有斷愈唯他們知曉,在報了血仇之後,慕容司焱活得越發的寂寞了。他找過步若月,可是寒家堡早已成了廢墟,而寒茽傲也早已成了一個癲狂的瘋子。他逢人便殺,似心中有什麼不得不發的怨氣,慕容司焱不明白,武林人又有何人明白?

而那美麗的女子顏熙,她精心勾畫著她的計謀,密密的織著她的網,她果真恨盡了天下男子啊!可是,她終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所以當聽聞寒茽傲的發瘋,她又怎能置身事外?她,一如以往般,默默的跟隨著他,卻又與以往不同,她在這默默無言中保護著寒茽傲,卻又怨恨著寒茽傲。每一次見到寒茽傲一臉癡傻的看著狂刀,她便想殺了他,殺了這個負了她的男子,可是,她又不忍,是的,不忍。她的徒兒,血嬨與她說,這世間沒有一個好男子,她笑了,笑得深沉,笑得哀怨,這本是她教與她的啊,可到頭來,卻是自己淡忘了……

然而這六年中,六最是無辜,他以為步若月是他害了,卻不知這相逢卻是早在千年前便被謀劃好,而他隻不過是這謀劃中的一粒沙,有與無卻是無關緊要的。可是,六又怎會知曉?就連他的師公木津子也未猜著,他又怎能?所以,他心甘情願的背負起這本非他承擔的深深的愧疚,重重的不安,卻未想到這一背便是六年!可,他終歸是等到了不是嗎?

木若桃忽的抱起八女,微涼的濕意驚得八女僵直了身子。

“八女,六他,終於笑了。”

八女看向六微微揚起的嘴角,六年了,是呀,六年了,那原本莽撞的孩子被逼著倉皇長大,而如今他終於可以卸下這一身的負擔,好好的睡上了一覺。

一瑞,二毓,三焸,四宇,五嵐,七縭,六個孩子衝進屋,卻是抱著六殷殷哭了起來。

步若月看著他們幾人,心中卻是一片黯然。

“你,可憶起了你自己?”

木若桃看著他,那眼神還是那般的清澈,可卻夾著些許怨。

點點頭,他能做的也隻有點點頭,即便他不識自己,可這原本快樂的桃源卻是因他而變得如此哀戚的啊。

“說謊!”

八女忽然喊出了聲,她一雙鳳眼流轉著淚水。不管木若桃和其他孩子驚愕的目光,她怔怔的看著步若月,“月哥哥,你為何總是這般溫柔?當年為了師父,你撒了彌天大謊,卻苦苦的害了自己,如今,你又為了這桃源,又要獨自一人背負嗎?”

步若月看著八女,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不知為何他卻覺得熟悉。輕輕觸碰著她臉上的淚水,卻灼燙的他呼出了聲,瞬間一個如風的影子竄入了他的腦海,他抖顫著櫻紅的唇,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卻驚得八女臉色煞白。

那兩字便是——赤綺!

她,看著步若月再次軟倒的身子,心顫動著。她,原以為,原以為他與師父皆拋棄了她啊,可是他竟還記得她,還記得她!

“八女!”

一聲驚呼,卻是接住了她軟軟的身子,她掀著模糊的眼,輕輕歎道,“若桃,若桃,是我錯怪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