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此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城外的望月亭中,白衣男子飲盡杯中酒,望著滿清輝如雪,突然開口問她。
她拎著一隻酒壇,隨意倚靠在欄杆上,毫不猶豫的道:“滅明月宮,殺公子玄。”
清涼的月光傾灑上她的衣衫,冷漠決絕的容顏染了一抹淡淡的紅。
白衣男子轉頭看她,“除報仇之外,就再沒有別的願望了?”
“沒有了。”她拎起酒壺,又灌下了一口烈酒,眸中映著一輪月光,既冰涼又寂寞。
男子望著她融入月色的身影,眉宇之間浮現一抹柔情。他輕柔一笑,“那阿城可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麼?”
“沒聽你提過,是什麼?”她轉過頭看向男子,等著他的下文。
男子戲虐的勾起唇角,他:“我最大的願望,是想看到阿城笑一笑。”
她拎起酒壺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些,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好。
“這一點都不好笑。”她不自然的別過頭,不去看他。
“看來我這個願望很難實現啊……”男子好似失望的搖搖頭,立在她身旁不再言語。兩人一同在亭中望著漫的星月,各自思量著各自的心事。
一陣狂風忽起,吹亂了上明月,也吹散了白衣男子的身影。原本明淨的世界像被撕開了一般,瞬間又換作了另一方景象。
在煙雲環繞的無量山顛,在那座宏偉的明月宮之前,一片撕殺聲響徹雲霄。所有的生靈都被鮮血吞噬殆盡,猶如一片血腥地獄。
那一襲黑影穩立於斷崖之顛,猶如地獄的魔鬼一般,用那雙目空一切的眼神盯著她。她聽見他在笑,笑她的愚蠢和無知。
就是那個人嗎……
那個強大到毀滅地的人,毀了她原本擁有的一切,讓她從一個無知幼兒,變成了隻會飲血噬骨的冷血動物。
她輸了,輸掉了所有人的性命,也輸了她堅持了十幾年的恨意。
手中的刀在她掌中停息,鮮血的腥味不斷的擴散開來,紅色的液體染紅了她的眼睛,而那個倒下的人,卻不是她自己。
一抹白影掠過擋在了她的身前,為她贏得了最後一絲活著的希望,卻也扼殺了她在這個世上僅剩的一絲陽光。
男子染血的手撫上她的臉,極具痛苦的笑了,他看著她,目光還是那麼輕柔,帶著一絲不甘和遺憾。
“好可惜,我怕是再也等不到阿城笑的那一了呢……”
“不……不可以…”她抱著他逐漸冰涼的身體,血和著淚一起滑落掌心,風不停的吹拂著她眼角的遺留的痕跡,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嘲笑她此刻有多麼的不堪一擊。
“無歡……無歡!”她愕然從夢中驚醒,汗水濕透了全身的衣物,屋內一盞殘燈搖曳著,和牆上的影子一起,跳躍在她寂寞又悲傷的眸子裏。
守在堂外的錦瑟聽見屋內的聲響,端著一碗湯藥悄然走了進來,在屋中添了兩盞燈火,幽暗的空間瞬息明亮了許多。
“又做惡夢了吧。”錦瑟看著她,輕聲道。
段傾城沒有話,她木訥的靠坐在床邊,眸子裏的驚慌之色仍舊沒有散去,臉頰上凝結著細密的汗珠。
見她不言語,錦瑟便細心的捧了一杯熱茶給她,“今便是月中了,每個月的這一你都要去那裏,也難怪你會夢見他。”
“是啊,又到月中了……”她接過錦瑟遞過來的茶盞,驚慌的神情有了一絲鬆動。她恍惚,時間過的可真快,至那一日起,轉眼已經過了三年。
三年,她竟已經耗費了三年……
錦瑟細心的把藥碗端過來遞給她,“這是何不歸開的藥,莊主還是喝了它吧,不然以你現在的身子骨,怕是到不了少林寺。”
段傾城接過藥碗,竟然還是溫熱的,該是細心溫了一整晚吧。她一口飲盡碗中的湯藥,苦澀之味甚濃,令她眉心微蹙。
“勞你費心了,先下去休息吧,快亮了……”她。
錦瑟接過空置的藥碗,點了點頭,“我會備好人馬,去少林寺這一路怕是不太平,莊主還是心為上。”
“嗯,我知道。”段傾城點點頭。
錦瑟悄然的收拾完東西後便出去了,屋中隻餘段傾城一人,還有滿室的燈火通明。